他既已失去記憶,西鹭不想繼續糾纏,怎料他忽然開口:“飲酒傷身,順勢戒酒,也是件好事。”
她知道瀾生向來嘴鈍,在安慰她這件事上,不開口則已,要是開口,那刀子補得快準狠,所以時常适得其反。
西鹭一記厲眼:“你若閉嘴不言,我就謝天謝地!”
她擱下杯子,起身要走,胸口猝然一陣刺疼。她捂着胸口,忍不住抽了兩口氣。但這痛感來得快也去得快,須臾好似什麼也沒發生。
西鹭想起昨日抽離情絲後,心髒也是這般疼,她便低頭要解開衣領查看一番。
瀾生已來到自己面前:“心口還疼?”
“你怎知我是心口疼?”
“昨夜你迷迷糊糊地指着心窩,與我說那兒疼。”
西鹭冷不防想起昨日昏迷前,自己早已撥開了衣領……
她本能揪住領口,随即繞開他,匆匆忙忙出了屋。
就聽瀾生好心地喊道:“若心口還疼,我可幫你止疼!”
西鹭咬咬牙,頭也不回:“不必!”
***
西鹭回到東山,便匆匆忙忙去找妖帝。
她隐約覺得胸口顯現的封印和自己前段時日失蹤時,以及瀾生挖出她心髒之事有關。
但瀾生丢了那段記憶,她無從問起。
瀾生當初将她帶回空桑山,第一時間就來找到妖帝。她想知曉的事,隻能詢問妖帝。
妖帝果然對封印一事有所了解,說這封印是瀾生設下的,并與她講明前情——
“你那時誤入巫山山鬼的地盤,遭山鬼怨念侵入心脈,瀾生迫不得己将你的心髒挖出。可妖族的心髒是命門所在,他隻好将山鬼的怨念封印在你胸口。一則為了保住你性命,二則防止那怨念繼續侵害你的神識。”
西鹭聽完,久久未言。
囚禁和掏心的真相,竟是這般……“ 父王為何不将這事與我說明白?”
“你也沒問為父啊?”妖帝着實無語:“你醒來後一門心思要休夫,我來來回回勸你兩都忙不及,哪還想着提這事。”
西鹭抿着唇,自己當真誤解他了?
***
夜裡,西鹭輾轉難眠,妖帝所述字句在腦中反複回響。
她出事前,與瀾生在西海上發生過争執。恢複意識之後,自己就被他囚禁在山洞。
那段囚禁的記憶猶如夢魇,時時在午夜熟睡之際纏着她。
隻要想起他挖心的場景,劇烈的痛感仍能親身感應,令她憤怒難消,半點要同他過下去的念頭都蕩然無存。
在空桑山醒來後,她對瀾生萌生的強烈恨意,會不會和山鬼的怨念有關?
山鬼……
西鹭将手貼着心口,猶豫良久,最終什麼都沒做。
既然瀾生費勁封印了山鬼的怨念,那她最好不要冒險查探。而且,心窩那撕筋裂骨般的痛感,她并不想再經曆。
過了許久,西鹭還是翻來覆去無法入眠。
起先有些自責錯怪了瀾生,一怒之下休了他。而後回想兩人婚後的點滴,卻漸漸來了氣……
“休夫一事,倒是沒錯。照他那冷不丁要氣我一下的性子,我早晚都得跟他離!”
看來他失憶是一件好事,起碼不用記得婚後的幾次争執,隻餘美好。
念叨罷,已是下半夜,困乏襲來,她最終沉沉睡去。
*
不知多久,西鹭的心髒又開始疼起來。
一開始如針紮,她睡得迷糊,哼唧了幾下。然後,像有鐵錐鑿着心髒,疼得她渾身發顫,漸漸畏冷,整個人仿佛泡在冰水中。
疼了許久,西鹭渾渾噩噩地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身處異地——她被一個小小的屏障罩着,外邊是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看不見其他色彩。
因為懼寒,她不得不蜷着身子。不經意低頭,着實呆住,自己竟成了鳥身?
還是一隻,毛都沒長全的秃鳥?
她正驚,忽聽見動靜,扭頭看去,就見一個雪白的大腦袋湊了過來。那腦袋太大,又湊得近,無法辨明全貌,隻能看見一雙銅鈴大的眼珠子正往這兒瞧。
“怕冷?”渾厚的聲音從屏障外傳入她耳中。
西鹭哆嗦着身子,說不出話來。
整具鳥身光秃秃沒有禦寒的羽毛,怎可能不冷!
“許要取些禦寒的東西。”對方自顧自說罷,扭過頭,将身一縱,直接飛走了。
西鹭這才看清,那是一條雪白的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