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生目光一顫,錯愕地看着她。
自己千般謹慎,哪曾想最終因真身而暴露破綻。
那時西鹭出現,他一心想着快些解除咒印,沒有留意胸前有一道會讓她起疑的傷疤。
到達寒暑峰之後,他才慢慢恢複神志,且小心翼翼地将她護在身前,無暇顧及這道傷疤已然暴露在她面前,讓她眼尖地瞧出端倪。
被問得猝不及防,他沒想好該如何回答。
西鹭将手指貼在他的心口,指腹沿着疤痕的輪廓輕輕劃過。察覺他漸漸變快的心跳,她更是将手掌貼在他心口,拇指繞着圈來回摩挲。
瀾生握住她不太安分的手:“鹭鹭……”
西鹭也沒掙,隻是端量疤痕,問道:“是你自己刺入胸口,把心髒掏出來的?”
他不由詫異,她竟知道這事?
素舒的魂息侵入西鹭體内時,為了一次次嘗試将其魂息抽離出來,他不得不施法緻使西鹭陷入昏迷,所以那一年她清醒的時間很少。
“我看到你掏出自己的心髒,這疤痕就是那時留下的吧。”她适時解答了他的疑惑。
可他如今是個失去婚後記憶的人,哪裡敢承認。
沒聽到回答,她自顧自地問:“疼嗎?”
瀾生不知這話究竟是真的關心,還是随口一問。
因為今晚的她與平日格外不同,每個問題都是用着極其平靜的語調,就連神情也是如出一轍的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
這樣的西鹭不禁令他想起幾十年前,她第一次揭穿他身份的那夜——她起初也是如此冷靜,就像與他閑聊家常,可每句問話又似别有用意,令他隐隐不安。
“定是很疼的。”西鹭忽地擡眼,将他看着:“畢竟我對掏心這事深有體會,你将我的心髒掏出來的時候,我疼得像要死去一般。”
面對不發一語的男人,她無奈一笑:“不過我說的這些你都忘了,婚後的三百年記憶,你幾乎都丢了。對吧?”
瀾生依然像個啞巴,不承認也不否認。
她又自言自語般說:“妖族的壽命不如神仙,筋骨肉身也沒神仙那樣強大,若是沒了心髒,隻能等死。神仙沒了心髒,還是能繼續活些時日。不過我聽父王說,神仙失去心髒,七情六欲會漸漸消失,隻有把心補回去,七情六欲方能恢複。不過,胸口的疤痕永遠不會消失。”
“那條冰龍明顯有七情六欲,說明他的心髒雖然曾被挖去,但已補回。”她的口吻驟而質疑:“你們不僅傷疤的形狀一樣,且都補回了心髒,是否太過巧合?”
即便理由牽強,瀾生不得不出聲:“世間萬物有太多難以解釋的巧合,興許他曾遭遇不測,失去了心髒,後被救下,并補回心髒。”
“呵!”西鹭一聲輕笑:“一個千年修為的妖,若是連兩道疤痕都區分不清,我這修為怕是摻假唬人的。”
她神色間流露不加掩蓋的嘲諷,當初她當着衆賓客訓斥西海二皇子的時候,也是這般模樣。
若說方才他隻是因西鹭的反常而心生不安,這會兒他俨然感覺不妙……
西鹭忽然站起身,繞過他,徑直走到桌旁。
她将手指點了點桌上的竹筐:“即便有緊迫之事要出門,瀾生也一定會先将這筐山茶花端回屋裡。他不顧這些好不容易曬幹的花遭夜露打濕,除非事情緊迫到他沒有時間去整理。”
她側過身,朝他擡起一隻手,接着道:“還有一種可能,他當時手腳不便利,不似這副人形的手,方便收拾這筐幹花。”
瀾生恍然,她今晚等着與他說這些,不過是要通過觀察他的反應,以此确定自己的猜測。
西鹭目光驟然銳利,将他盯着:“還不肯承認嗎?”
在寒暑峰,她起初并未将瀾生與冰龍聯系在一起。
直到那條冰龍仰起頭,胸口那道疤痕展露在眼前,這才令她心生疑惑。
因為那道疤痕是人手化刃刺入而形成的,且手骨輪廓的不同,形成的疤痕形狀也各不同。冰龍胸口的傷和瀾生挖心後形成的傷疤一模一樣,隻是巧合?
況且龍心位置的鱗片十分堅硬,更勝天兵的金剛铠甲,難以刺破。而以人手刺入,再掏出心髒,更是難上加難。
回來空桑山的途中,她細細回想,又驚覺一個巧合——冰龍在空桑山出現的時機。
閻王昨日來找瀾生不久,冰龍就現身西郊。
那時她将冰龍認為是誤闖的異獸,隻想趕緊驅趕,不曾留意那位曾許諾不離不棄,且就住在西郊的前夫,居然自始至終都沒來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