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殘存的酒香仿佛還在萦繞,混雜着篝火餘燼的氣味,叫人有些暈沉。她仰頭閉了閉眼,額間一層細汗,像是從沉醉中被風激醒。
營帳内無人候着,角落裡備好的水早已涼透,旁邊挂着幹淨的布巾和換洗衣物。
她掃了一眼,目光短暫停留,随即徑直走向案旁,将佩刀取下,輕輕挂在鈎上,發出一聲細微的金屬聲響。
站在水盆前,她擡手解下鬥篷和戰袍,金屬甲片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随之落地。汗水早已浸透裡衣,緊貼肌膚,黏膩不堪。陸瑤皺了皺眉,将濕透的裡衣一并褪去,露出瘦削卻帶着隐隐傷痕的肩背。
戰場的痕迹刻在肌膚上,紅痕、擦傷,還有幾道未愈的淺淺刀口。
她舀起一瓢水,冰涼的觸感讓肩頭一顫。
酒意似被這驟冷的水激得散開了些,頭腦比先前清明,卻也更覺疲倦。清水順着肌理滑落,帶走汗漬與塵土,她手執布巾擦拭手臂上的傷口,動作間偶爾停頓,似因倦意微生遲緩。
片刻後,她換上幹淨的衣物,将濕布輕輕擰幹挂在一旁,又用布條随意束起長發。
酒意未散,腦中一片沉沉,直至手指觸上床沿,猛然止住。
一縷熟悉的淡香隐約浮動,清雅中透着幾分慵懶,飄散在帳内,顯得極為突兀。
陸瑤眉頭微蹙,警覺之意瞬間湧上,她下意識伸手摸向腰間,卻猛然想起佩刀早在沐浴前已卸下。
未及思索,對面突然伸來一隻手,猛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了過去。
毫無防備之下,陸瑤被拉得身子一傾,徑直撞入一個溫熱的懷抱。眼前身影在微弱月色下逐漸清晰,她擡眸一看,卻見那人衣衫半敞,鎖骨隐現,正倚在床上,眉目含笑。
“你做什麼?”她沉聲質問,眉間染上幾分冷意。
蘭珩舟懶懶一笑,手未松開,反而微微用力将她拉得更近:“你說,我做什麼?”
陸瑤被他雙手挾制,眉頭微蹙,擡腿便朝他踢去。
蘭珩舟眼神微動,松手避開,卻笑意未減。
陸瑤趁機翻身而上,膝蓋穩穩抵住他的腰間,雙手掐住他的脖頸,冷聲質問:“我早就說過,你若再敢動歪心思……”
話未說完,身下的蘭珩舟忽然收了笑,側過臉去,避開她的目光。原本玩世不恭的神情此刻竟染上幾分别扭,他的耳根悄然爬上一抹淺紅,在白皙的膚色映襯下,尤為顯眼。
陸瑤愣住了。
恍惚間,她似乎又看到了從前那位珩陽王。
記憶如潮湧而至——溫泉行宮,那荒唐的一夜。
她尋到他時,他已身中媚毒,跪坐在角落,渾身顫抖,冷汗浸透衣襟,雙眼卻透着不屈的清冷。他咬牙死撐,用匕首狠狠刺入自己手臂,試圖逼出一絲清明。
“滾出去!”他擡頭,目似寒霜,聲音低啞沙啞,像困獸般盯住她。
可陸瑤偏偏覺得,那眼神刺目得像是挑釁。
她偏不!
一抹紅衣輕巧地從窗台躍下,落地無聲,随即反手将窗關上,還不忘細細地理了理衣擺。
她擡眼看向他,唇角噙着一抹淺笑,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一步、一步,緩緩靠近。
“夫君啊~可讓我好找呢,”她聲音壓低,卻刻意拉長了尾音,透着幾分揶揄,“外頭尋你的人可多了去,你可千萬别出聲~”
“來,讓我好好瞧瞧你~”
她學着畫本子裡那些诨話,一句一句道。
蘭珩舟渾身繃得像滿弦的弓,手指死死扣着匕首,連骨節都泛着青白。他的呼吸粗重,眼底隐隐有怒火與掙紮交織,但更多的卻是無力。
“陸瑤,别胡鬧……”他低聲警告。
她卻充耳不聞,步子仍不疾不徐,像狩獵的狐狸,步步逼近。蹲下身時,裙擺輕輕掠過他的手背,帶來一絲涼意,激得他渾身一顫。
陸瑤擡手挑起他的下巴,左看右看,唇角的弧度越發放肆。
這個人,她怎麼看都覺得合心意。
稍稍頓了頓,她貼得更近了些,紅唇幾乎擦過他的耳廓,輕聲道:“不過啊,畫本子裡說,像你這樣的俊俏郎君,都是要被人好生調教的……夫君,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