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三聽到這裡,目光寒如刀鋒望向蘭珩舟。
“你怎麼知道?”
但思及蘭珩舟的身份,李老三忍不住冷笑一聲:“也是,像你這樣的人,想打聽什麼,還不是手到擒來?我們這些普通百姓,滿門被屠,都不知道背後到底是何人、何事所為。”
他笑了,笑中帶淚。
蘭珩舟沉默了片刻,又繼續道:“二十五年前,程香樓初在兖州起家,生意日漸紅火。程家嫡子娶了李家的嫡女,聯姻之後,很快就誕下嫡子,程家生意也更加興旺,漸漸開拓至京城。”
“程香樓在京城開業的那日,正是程家小兒五歲的生日宴。那孩子生得分外可人,程家特地将他抱到了閣樓上,向衆人展示,邀個喜。”
他一字一句說着,李老三……不,是李翰文,卻感覺他說得那些場景還曆曆在目。
那時候,他爹是個縣令,天天逼着他讀書,催促他考取功名。
但他偏偏就喜歡舞刀弄槍的,張口閉口就是來日要做将軍,才不要考什麼狗屁功名。
程家去京城,他更是一溜煙跟姐夫着跑到了京城。和新結識的狐朋狗友,花天酒地、劃拳鬥樂、縱情享樂忙得不亦樂乎。
程香樓開業那日,京城酒樓如火如荼,程香樓是其中最為輝煌的一家。酒樓内裝飾富麗堂皇,紅綢纏繞,四周挂滿了燈籠,空氣中彌漫着喜慶的氣息,宴會廳内賓客滿堂,笑聲與祝福聲交織成一片。
他邀了衆多狐朋狗友前來捧場,大家紛紛吹捧他,場面一時風頭無二。
他翻過欄杆,幾步躍上樓,急匆匆從姐夫手中抱過侄子,塞了一把喜糖到小侄子的小手裡,笑着道:“好淮安,把喜糖抛下去!”
那小兒白面粉唇,生得格外可愛,年紀尚小,平日裡不聽父母的話,卻異常聽他這位舅舅的話。聽到指令,他立刻咯咯一笑,開心地将喜糖撒了下去。
他笑得特别大聲:“真乖!真是舅舅的心頭寶!”
少年氣息正盛,笑聲透着些許肆意與傲氣,眼前一切在他看來都是理所當然。
不出半個月,他随程家返回兖州,卻在當夜就發生了變故。
一夜之間,兩口人家,慘遭殺戮,血流成河,無一幸免。
唯有他,像條狗一般活了下來。
什麼少年,什麼意氣,什麼夢想,他統統忘了。
他想過報仇,但是走到京城,連個門都摸不到。
怎麼報?跟誰報?
他統統不知道。
聽聞南方造反,他便前去投靠,結果卻被人嫌棄他瘸了條腿,成了殘廢。
最終兜兜轉轉,他不知怎麼就混進了土匪窩,但心中那股報仇的火焰卻從未熄滅。既然不知道是誰幹的,那就推翻整個大梁,哪怕不能親手複仇,也要讓他們難受難受,這便是他畢生所願。
他隻有抱着這個期望,才能吊着口氣,活下去。
他開始酗酒,沒日沒夜地喝,每當朝廷車馬經過時,往往都是他砍得最為起勁,跟不要命了似的。
居然還爬到了土匪窩老三的位置。
漸漸地,李翰文成了李老三,沒人知道他的過去,而他那段往事,卻始終在午夜夢回時,緊緊地卡着他的脖子。
“報仇,要報仇!”
正是在這樣的煎熬中,他遇到了陸瑤。
那一天,他們本打算攔下那架馬車,一看便知是去往京城的官車,車馬豪華,氣勢不凡。
然而,馬車行得極快。
他們還沒接近,就看到後面有幾匹馬追了上來。
突然,那馬車裡有人被推出去。
不,應該說是摔了出去。
那人腦袋徑直朝着地上的利石砸去,顯然是下了死手。
後面的馬匹見狀停了下來,似乎想要查看那人情況。
趁此機會,李老三他們立刻撲了過去。
手腳麻利,幾刀便砍斷了幾匹馬的腿。
剩下的人拉住馬匹,迅速撤退。
李老三跛腳上前,幾刀就結果了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搜了一下他們懷裡,倒是還有些軟銀,他随手踹進了自己的懷中。
“三哥,這娃娃好像還有氣。”
後面的人驚呼出聲。
李老三皺了皺眉,轉身望去,一看,他愣住了。
這小娃娃身着錦衣華服,唇紅齒白,像極了他那位小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