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赤神色難看,心頭湧上一股不甘與憤怒,但戰場形勢瞬息萬變,陸瑤與蘭珩舟并未給他太多喘息的機會。他咬牙,拔出插在肩頭的箭矢,血色噴濺而出,卻沒有片刻猶豫,猛地将箭矢擲到一旁。指節緊握得發白,轉身時,雙眼如同燃火,戰斧在手中旋轉,再次淩空舞出。
但隻一瞬間,遠處叢林中再次響起層層疊疊馬蹄聲,氣吞萬裡,帶着火光逐漸逼近。術赤臉色瞬間又黑了一層,咬牙切齒道:“你們竟敢使詐?”
他話剛一出口,便聽見扶搖罵道:“你沒使?!”話音未落,扶搖長槍挑開一名敵軍,直沖術赤而去,氣勢洶湧。
術赤肩頭雖中箭,但愈加暴怒,夾雜着多重怒意,氣焰似乎燃燒得更為旺盛。攻勢越來越猛,戰斧劈風斬月,刀光如雷。
與此同時,烏蘭隼看着兩方已經陷入焦灼的戰鬥,欲趁此際帶着北涼單于先撤。
就在她準備帶隊後撤的瞬間,遠處天際猛然亮起一片星星點點火光,随即,數萬箭矢如暴雨般傾瀉而下,破空而來,遮天蔽日,直指他們的後方。
烏蘭隼臉色驟然一變,回頭望去,隻見後方的山林已漸漸被火光吞噬,箭雨鋪天蓋地,撤退通道正在被徹底封鎖。
術赤揮動戰斧,斧刃如風暴般輪轉,每一斧下去都帶起一片血色,半張臉早已被鮮血浸染,麻木、憤怒、絕望交織在一起。他眼中充滿了不解與憤懑,難以承受的怒火幾乎讓他失控——
他不明白,為什麼烏蘭隼就不能站在他身邊一次?信他一次?
眼前這一切,明明隻要他能徹底掌控,明明隻要抛棄一切負累,北涼江山就能歸他和她所有,所有鐵蹄、權利、榮耀,最終都能馳騁在他們手裡。
他幾乎是咆哮出來:“烏蘭隼,你敢帶他走?!”
聲嘶力竭,回響在血腥空氣中。
烏蘭隼卻連眼梢都沒有掃向他,神情冷漠,毫不猶豫:“撤!”
聲如冰刃,切割着所有糾纏和不甘。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保護義父,帶他活着離開。
陸瑤側過臉,目光與蘭珩舟交彙,眼中決然:“交給你了。”
話音落下,身形一動,果斷抽身而出,疾步向烏蘭隼的方向趕去。
這一次,她絕不會再讓烏蘭隼脫身!
長槍與雙刀再次迎上,金鐵交鳴聲刺耳而清脆。烏蘭隼這次顯然不再戀戰,招招都透着狠戾。她心知,再拖下去,義父必然因失血過多死在這片戰場。
然而,心急使她暴露出不少破綻。
陸瑤乘勢而上,長槍直指烏蘭隼的胸口,險些在她心口戳了個窟窿。烏蘭隼偏身,險之又險地翻滾避過,長槍劃過她肩臂,銀槍帶出了一抹濃郁血色。
烏蘭隼被逼着後退了幾步,擋在北涼單于和随行士兵面前,命令道:“你們先扶着單于撤!”
說罷,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再次迎上。
後方的士兵得令,準備朝山後撤去,但火光騰空而起,遮天蔽日,山林已被火海吞噬。一名士兵焦急喊道:“烏蘭将軍,我們出不去了!”
烏蘭隼左臂受傷,氣息已略顯沉重,面對陸瑤攻勢明顯已經有些吃力。同時,她不得不顧及後方撤退與防守,而術赤也在極力突破陳臨與蘭珩舟的圍攻,急速朝着她的方向逼近。
她緊閉長眸了一瞬,似終做了決定,擡眸間,冷冽瞳眸驟然布滿了血絲。她緊握手中單刀,猛地将它脫手,刀刃劃過空氣,徑直向着後面那樁一直被黑布包裹的物件揮去。
不知為何,陸瑤莫名生出一股心慌。她上前一步,緊握着長槍,眼睜睜望着那柄單刀沒入了黑布。
一聲悶哼從黑布之中傳出,極低且沉悶。
陸瑤瞳孔驟然放大,七魂六魄瞬間散盡。
那聲音,就算踏入奈何橋、喝了孟婆湯、轉了幾世,恐怕都難忘卻。
她不可置信盯着那尊物件,屏了息。
随着單刀刺入,黑紗緩緩滑落,露出了裡面景象。
四方椅上,正坐着一個人影。四肢無力地垂落,仿佛失去了骨骼支撐,整個人看上去毫無生氣。淡櫻色的唇色與刀柄上殷稠的血色,證明他并未死去,隻是陷入了昏迷。那一聲悶哼,也不過是他在昏迷中因劇痛不自覺地發出的。
他低垂着頭,面容被陰影遮掩,她卻一眼認了出來,心跳驟停。
那是——
蕭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