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他擺了擺手,目送他離去。随後,她取出那管白玉笛,輕輕吹奏着淮安教她的曲子,送他遠行。
但他還是食言了。
她等了兩個月,又等了兩個月,都沒等到他回來。
終于,她阿爹第一次對她發了火,怒不可遏地揚鞭威脅道:“誰的?若不說,今天我就抽死你!”
她低頭捂住微微隆起的肚子,一言不發。
“你……真能耐!”烏蘭暨怒氣沖天,話音未落,鞭子高高舉起,然而那一鞭卻遲遲未曾落下。
帳篷外,拓跋真沖了進來,跪倒在她面前,急切護住了她:“烏蘭将軍,是我!是我做的!”
烏蘭葳卻一把将他推開,轉頭對烏蘭暨道:“不是他,你打死我吧!”
知子莫如父,烏蘭暨自然知道肯定不是拓跋真的,憤怒地摔下馬鞭,咆哮道:“滾!滾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
烏蘭葳緊咬下唇,抱着肚子挺直了身子。
拓跋真想要上前扶她,也被她推到了一邊。
她神色漠然,轉身出了帳門。
她心底滿是厭惡,因為幾日前,她得知了父親與淮安一行的遭遇脫不了幹系。
北涼從未打算與梁國停戰,那些表面上的和平,不過是為了等待草原上的縱橫殘部聯合,籌謀再次攻打梁國。
兩國交惡已經近百年,并非一夕之間就能改變。
可淮安他們又算什麼?是兩國政治博弈的犧牲品嗎?
他重傷未愈,卻依然不顧一切趕回去,阻止兩國再起紛争。若他未曾來尋她,必是遭遇了什麼不測,畢竟他那身重傷,怎能承受孤身一人千裡趕路?
她怎麼會放心他一個人歸去?她若是當日陪着他走就好了。
自那次與烏蘭暨的争執後,兩人就真得沒有再見過。
她阿媽早早就沒了,她是跟着阿爹長大的。拓跋真勸她先去服個軟,她卻沒有理睬。
自責與恨意早已淹沒了她,肚腹一日重似一日,她卻像是一天比一天失了生氣。
就好像,那孩子一點一點抽走了她的生命力。
有時,拓跋真望着她日漸隆起的肚子,真忍不住想将它一把按下,按滅了,按回到以前那個自由灑脫、不拘束的阿姐模樣。
某晚,營帳外突然一陣雜亂聲響。拓跋真面色凝重,掀開簾子,毫不猶豫地拉着烏蘭葳往外走。
烏蘭葳捂着将近足月的肚子,臉上滿是困惑:“你做什麼?”
拓跋真卻一言不發語,強行将她拖着往外走。
“你做什麼?”烏蘭葳掙紮着,急聲問道。
拓跋真瞪了她一眼,大聲道:“走!你跟我走!”
烏蘭葳不解:“去哪?”
拓跋真神色如死灰,聲音沉冷:“逃命!”
“逃什麼命?我阿爹呢?”她慌亂地問。
說話間,營帳外傳來了嘶吼和打鬥的聲音,混亂已至。
拓跋真沒有回應,隻是強行伸手将她抱起,試圖将她拉走。
烏蘭葳慌了,急忙掙紮:“你做什麼?放我下去!我阿爹呢?逃什麼?”
拓跋真終于無法再忍耐,低聲怒吼:“逃命!梁國的軍隊攻進來了!從山林秘道,直逼北涼腹地!”
烏蘭葳一愣,瞪大了眼睛。
秘道……
怎麼可能?
拓跋真見狀,再次伸手欲拖她。
烏蘭葳卻猛地朝營帳外跑去,邊尋邊喊:“不可能!不可能的!我阿爹呢?”
拓跋真見狀,追了上去,實在忍不住一巴掌打在了她臉上。盡管他已壓下力道,但烏蘭葳臉上依舊浮現了紅印。拓跋真跪下身來,懇求道:“葳葳,你别這樣!我求你,跟我走……烏蘭将軍,已經陣亡了,來不及了……”
烏蘭葳麻木地垂下眼眸,眼神空洞,就好像一具木偶,喃喃道:“你騙我,不可能的,你騙我……”
拓跋真望向他,朝她胸□□出了最後一支冷箭:“我親眼所見……是他,是他帶來的兵,一刀将烏蘭将軍斬了。葳葳,跟我走吧。”
那箭精準入靶,她望見一片血色彌漫開來,黑暗淹沒了她,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崩塌。
黑暗中,她模糊聽見阿爹憤怒吼着:“滾,我不想再見到你,不想再見到你……不想……再見到……你。”
緊接着,淮安聲音如風而至:“我希望兩國能交好,百姓安生。你等我回來……等我回來……”
騙子……都是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