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如驚雷乍響，孩子猛地一抖，腳下一滑，整個人直直向崖外傾去。

陸瑤瞳孔一縮，飛身下崖，一把将孩子摟緊懷中，同時牢牢抓住了他先前抱着的樹幹。

懸崖邊風聲呼嘯，樹枝在兩人重量拉扯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碎土簌簌墜入深淵。陸瑤咬牙穩住身形，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顫抖。她伸腿小心地夠到方才那塊搖搖欲墜的石頭，勉強踩住。

“别動！”她低聲道，将孩子護得更緊，“抱住我，别松手！”

孩子吓得早已說不出話，淚水模糊了臉龐，雙手死死抓住陸瑤的衣襟，瑟瑟發抖。陸瑤一手抓樹，一手環住孩子，擡頭間，一隻蒼鷹從頭頂掠過，盤旋在崖間，鷹鳴聲回蕩在山谷中。

她心中一緊，不安預感襲上心頭。

探頭往上方看了一眼，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那人正朝懸崖這邊靠近，手中持着長刀，而他身上竟穿着北涼軍服。

陸瑤眼神沉下，摸向腕間蘭珩舟送的暗镖手镯，指尖剛觸到機關，就聽到另一側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動作。

“哎，墨迹什麼呢？尿完了幹淨走！”粗犷聲音夾雜着不耐煩，遠遠傳來。

那士兵停下動作，朝聲音方向回道：“老大，這山崖下好像藏着個人。”

“什麼？”那頭聲音警覺，随即傳來一陣嘈雜馬蹄聲，直奔陸瑤所在的方向而來。

陸瑤掃了一眼深不見底的山崖，又環顧四周，盡是陡峭岩壁和淩亂灌木，沒有半點藏身之地。

眼下，身邊除了三枚暗器和一柄短刀，手中無他物，更何況還有個孩子在懷，行動愈發受限。

稍作思索，她利落脫下軍袍和長靴，将它們卷成一團，抛入山崖。布料與石壁摩擦聲音漸漸遠去，她摘下行軍發髻，任長發散落，用手将發絲抓成一側的婦人發髻。又取下孩子身上的外衫，披在自己身上。

陸瑤抹了把地上的泥土，往臉上一抹，泥污掩去了五官的鋒利輪廓，隻餘一片黯淡的狼狽。她俯身湊到孩子耳邊，比了個“噓”的手勢。

孩子抽噎着點了點頭，緊緊咬住唇。

陸瑤環抱着孩子倚靠在山石上，低頭佝偻着身體，像極了一個落魄逃難的鄉婦。而她修中握緊着短刀，另一手下意識地護住孩子的後背，等待着來人靠近。

馬蹄聲漸近，卷起零星塵土，腳步聲随之而來。

為首是剛才那位北涼軍，肩披皮裘，手中握着一柄長刀。他笑了一聲，聲音粗啞，帶着幾分戲谑：“嘿，真有意思，還真藏了個人。不對，是兩個。”

他舉刀一指，厲聲喝道：“起來！”

話音剛落，那人便先被身後踹了一腳，險些栽倒在地。

“喂，”後方的士兵笑着調侃，“人家都吓成這樣了，你還這麼兇？不懂憐香惜玉嗎？”

被踹疼腰的那人摸着後背，惡狠狠地瞪了那士兵一眼，咧嘴笑罵：“你行你來！老子就沒這耐性。”

他收起長刀，改彎腰伸手，臉上堆着幾分假意的笑容：“行了，别怕啊，我扶你們起來。我們可是好人，怎麼會欺負你們呢？”

陸瑤低垂着頭，發絲垂落，縮緊了身體，像是被吓得不敢應聲。懷中的孩子則緊緊抓住她的衣襟，瑟縮在她懷裡，微弱的抽泣聲讓氣氛更加壓抑。

“夠了。”一道低沉的聲音自後傳來。

為首之人緩步上前，北涼軍甲在日光下寒光隐現，肩披的皮裘随風微微揚起。他的眉眼冷硬，目光如刀，似漫不經心地掃過陸瑤。

“不過是個女人，犯得着這般粗魯？”他語氣不重，卻自帶威壓，身後人立刻噤聲。

“是，回赫大人。”

回赫不再理會旁人，突然伸手，一把拽住陸瑤肩膀，連人帶孩子一并拽了上來。陸瑤差點被扯得失去平衡，抱緊孩子，順勢俯身趴在地上，裝出驚恐萬分的模樣。

她目光垂下，暗中迅速打量四周，隻見數十個北涼兵将她們團團圍住，手裡都握着軍器。她袖中短刀微微滑動，指尖緊扣刀柄，卻始終未曾出鞘。

遠遠的山林間，一道隐約的人影映入陸瑤眼簾，心頭微動，但還未來得及細想，回赫突然彎下腰，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擡起頭來，拇指摩挲了下她臉上的灰漬。

陸瑤眸光凝住，袖中短刀再次捏緊，氣息繃緊。但她迅速将情緒壓下，依舊表現出膽怯無助的模樣。

回赫目光在陸瑤臉上流連，視線從眼角滑過，停在微微發抖的唇上，又緩緩下移，掠過脖頸、肩膀、起伏的胸脯，最終落在那半露的腳面上。

那腳雖沾着泥土，卻白嫩細膩。

他眸光微變，唇角勾起一抹玩味弧度，站起身：“把她給我帶走。

陸瑤微怔，對上他的目光，瞬間反應過來。她咬緊牙關，低聲道：“我可以跟你走，但放過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