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瑤冷聲道:“什麼條件?”
烏蘭隼沉默片刻,語氣平靜:“條件很簡單——若術赤戰敗,你要答應我,除卻我與他之後,善待北涼的将士與百姓。”
她頓了頓,繼續道:“術赤與卑碩聯手,然卑碩向來是牆頭草。今日因梁國内憂外患投向北涼,明日卻未必不會倒戈梁國。”
“術赤雖勇,然過于自負莽撞。我曾執掌北涼兵權,雖不願承認,但你我心知肚明,此戰北涼勝算渺茫。”
陸瑤指節微緊,掌中刀柄微微泛冷。
烏蘭隼看了她一眼,語氣轉寒:“如果你現在死在這裡,珩陽王和……蕭玄絕不會善罷甘休。等到他們鐵騎踏平北涼的那一天,北涼軍的下場會怎樣,你應該能想到。”
她目光掠過一旁的孩童,語氣稍緩:“但此刻你仍困于卑碩王城裡,帶着孩子,想走并不容易。符骁會藏你于軍中,待那孩子痊愈,七日之後,你随軍行動。屆時,他會備好馬匹,趁夜送你出城。”
陸瑤指尖微松,低聲問:“當真不能停?”
烏蘭隼阖眸,似是疲憊,嗓音淡漠:“當年梁國鐵騎踏碎北涼時,可曾停過?如今的北涼,又豈能停?”
她睜開眼“莫要誤會,我與你向來不是一路人。若非局勢所迫,我絕不會對你心軟。”言罷,她不再多言,神情淡漠,仿佛一切已與她無關。
陸瑤靜望了她片刻,片刻後,她垂眸,看向懷中昏睡的孩子,指尖微微收緊,終還是收起了刀刃,轉向符骁:“接下來怎麼做?”
符骁走上前,微微颔首:“恐怕要委屈陸将軍了。”
陸瑤未作多言,将刀别回腰間,俯身輕輕抱起孩子,從床榻上起身。
符骁的目光在她腰間掠過一瞬,卻未發一言,隻側身讓開一步,擡手示意:“陸将軍,請。”
陸瑤淡淡看了他一眼,邁步向前。然而,腳步方才踏出一步,身後便傳來刀刃出鞘的清響——
寒光乍現,冰冷的刀鋒瞬間架在她脖頸之上!
符骁一手制住她的肩,一手持刀抵住她的咽喉,沉聲喝道:“刺客在此!快來人!”
門外的兵士聞聲而動,利刃出鞘,頃刻間便将她團團圍住。
符骁按着她肩頭,将她推至衆人面前,冷聲吩咐:“帶下去,好生看管。若少一根汗毛,提頭來見。”
“是!”兵士們應聲,将陸瑤鉗制住。
陸瑤未作掙紮,懷中緊抱着孩子,目光沉靜。
符骁目送她被帶走,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之色,最終斂去情緒,轉身回屋。
陸瑤被押入一間廂房。屋内逼仄狹小,僅有一張木榻與一張方桌,四壁封閉,隻有一扇門。
她将孩子輕輕放在床鋪上,俯身探了探他的額頭——果然,溫度更燙了幾分,胸口的紅疹亦蔓延得更快。
屋内燭火明暗不定,映照着陸瑤微蹙的眉心。她擰幹濕布,小心翼翼地覆在孩子額頭上,試圖用這微薄之力壓下那洶湧而起的熱意。
這疫病來勢兇險,若不及時醫治,怕是撐不過三日。
門外寒風隐隐透入,帶來一絲夜色的冷冽。忽然,一陣腳步聲自遠及近,踏碎了夜的沉寂。
陸瑤警覺地擡眸,手緩緩探向腰側,然下一瞬,門被人推開,一道熟悉的身影立于門前。
符骁披着一襲墨色鬥篷,帶着夜風走入,身後跟着一名軍醫。那軍醫腳步急促,一進門便捂住口鼻,神色戒備。
“孩子何時開始高燒?”軍醫壓低聲音問道,眼中帶着一絲謹慎。
陸瑤道:“前日便有些發燙,胸口起紅疹,今夜更甚。”
軍醫聽罷,沒再多言,小心翼翼地走近床榻,屈膝探查孩子的脈象。片刻後,他指腹松開,眉頭微皺:“脈象虛浮,氣息微弱,病症來得太急……恐是疫症。”
陸瑤早知此病症,臉上未見半分慌亂,卻不經意間,與符骁目光對上了。她頓了一瞬,随即微蹙眉心,驚訝出聲:“疫症?會傳染嗎?”
軍醫點了點頭,神情越發謹慎:“需得避諱些。”
說罷,他匆匆從袖中取出一方帕子掩住口鼻,手腳利落地自藥箱中取出幾味藥材,邊取邊低聲囑咐:“煎藥後趁熱服下,能否退燒得看今晚。”
話音未落,他便收起藥箱,行了一禮後,步履匆匆離去,唯恐多待片刻便被這無形的病氣沾染。
門扉阖上,屋内隻剩符骁與陸瑤,燭火微跳。
符骁不緊不慢地走到桌前,拾起軍醫留下藥方,目光掃過幾味藥材,随手将藥方擱下,語氣平淡:“恐怕要委屈陸将軍在此暫住幾日了。”
陸瑤神色不變,指尖仍舊輕撫着孩子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