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藍波，獄寺還是山本。”沢田綱吉語氣沉悶，睫毛處翕動間落下陰影，撇開眼神，“志代夏不是已經約定好了做永遠的朋友……”

身後是圍住門口的同學們此起彼伏交談聲，偶爾其中穿插着獄寺隼人不耐的回答，無非是對緊跟自己的擁擠人群說出驅逐話語，然而他似乎沒發現正是這種有别同齡男生的相貌與氣質吸引了她們，于是毫不意外沒有人被吓退。

我盯了身側毛茸茸棕發半晌，幾乎是上課鈴敲響前才不太理解的開口：“我和他們并沒有成為朋友，一直都隻有沢田一個朋友不是嗎？”

并盛中學有個擺在台面上的規矩，做出任何違反規定的事情就會被風紀委員會制裁，所以不知道是誰驚呼出聲表示即将上課，頓時大家作鳥獸散，教室重新回歸安靜。

坐起身的沢田綱吉翻開書豎起，講台上老師正在闆書，窸窸窣窣粉筆觸碰黑闆聲中，他擡頭張望了四周，随後緩緩趴在桌面，臉頰處壓出還未消失的嬰兒肥，楓糖漿般的眼瞳眨了眨，固執道：“和山本接吻的事……？”

那是連我都想不清楚的事，出于什麼心理現在也無法琢磨透。

所以我下意識不太想談論，避重就輕道：“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一次莫名其妙的嘗試而已，體驗稱不上值得回味，假如會讓沢田綱吉糾結不開心，那麼舍棄它是理所應當的事。

結果沢田綱吉反倒被噎住一樣，他馬上用曾經打GalGame看見胃疼劇情的複雜眼神看着我，醞釀許久的情緒消散，最終停在輕聲歎氣的餘韻内。

“重要的根本不是發不發生吧，感覺志代夏為了我瞬間變成很糟糕的人了……”沢田綱吉有氣無力指出我的問題，明明從來沒經曆過。

課堂鮮少保持甯靜，并且今天氣氛自帶暧昧與躁動，竊竊私語，折小紙條的低笑，無孔不入鑽進沢田綱吉耳中，下一秒卻無比清晰聽見對方的回答，絲毫不猶豫，笃定自然：“如果沢田開心的話。”

奇怪，不要總是用這種手段哄他啊。

——

中午我拒絕了所有人包括沢田綱吉在内的午餐邀請，揣着兜縮起肩頭熟練走向接待室方向，一路上碰見不少手拿新鮮出爐的家政課作品的同學含羞帶笑跑去鞋櫃，我手指微觸口袋裡堅硬邊緣的巧克力，莫名沉默幾秒。

——忘記把說好的巧克力送給沢田了。

很快我就決定贈送時間往後推延，大概放學時間段再送給沢田綱吉。

推開接待室門，我朝門口許久未見的草壁哲矢學長點點頭算是打招呼，相對應的，豎着飛機頭的草壁哲矢同樣回以點頭，他口中叼的草根微微晃動。

裡面格外溫暖，放在眼下依舊沉浸冬季尾巴的初春明顯不對勁，坐在房間唯一辦公桌後的雲雀恭彌擡眸瞥了眼我，見我情不自禁舒緩呼氣的惬意模樣沒過多做表示，隻是冷淡道：“站在門口幹什麼？”

話音剛落，我果斷走到沙發旁躺下，同時握住夾在臂彎的外套充當被子蓋好，整個人面朝椅背蜷縮阖眸，小聲開口：“我要睡覺了。”

我和雲雀恭彌都不是會寒暄、緩解氣氛的人，于是從我單方面結束對話起再沒有一點動靜，昏昏欲睡期間，我突然道：“所以校門口那個時候是什麼意思？”

按照他的脾性，應該忽視我才對。

“接待室不能有不相幹的東西存在。”雲雀恭彌頭也不擡回答我，垂落額前碎發下面容平靜，“我說過睡覺中不允許吵鬧吧？”

草壁哲矢不是負責校門口違規物的日常排查？讓他轉交給我是個方便且符合雲雀恭彌作風的行為，然而他卻偏偏自己親手丢給我這件宣稱消失的校服。

緊閉的窗戶外是顫顫巍巍抖動的幹枯樹枝，經過刻意修剪得以避免磕碰玻璃引發噪音，我抱着外套閉眼，大腦遲遲無法陷入真正的昏睡，清醒到可以聽見房内另外一個人衣料彼此摩擦的細微動靜。

然後我又說話了：“可我多帶一件外套跑來跑去很麻煩。”

“重新買校服比它更麻煩。”雲雀恭彌終于騰出空來睨視我，其實是正常的注視，隻不過在對方微微上挑充滿不好惹的眼型下顯得趨向睨視，一雙很漂亮但滿是攻擊性的眼睛。

了解他極其不可思議，我對自己能聽出雲雀恭彌暗含盤旋餘地的話感到意外不解，口中搶先大腦回話：“那就把我的校服當做相幹的東西不行嗎。”

雲雀恭彌撐着腦袋，唇瓣微張：“你是挑釁我？”

我搖搖頭，解釋了一下：“是請求。”

“喔。”他竟然出乎意料的有耐心，盡管說出的話依舊無情：“我否決了。”

那雙黑曜石般純粹的瞳仁微移，連帶眼尾下壓幾寸，雲雀恭彌望了我一會，随後唇線挑起，露出一抹不知道該怎麼理解的笑：“你好像還帶了其他多餘的東西。”

是巧克力，沒有家政課于是飛快跑去便利店購買的巧克力，它此刻被翻身的動作牽連拉出，粉色愛心包裝袋在接待室顯得格格不入。

微弱的紙袋刺啦聲回蕩在沉寂的接待室，我面無表情坐起身，伸手摸着邊緣摁下探出頭的巧克力，腿上擱置的校服外套留有餘溫，搭配溫暖舒适的空間讓人不想動。

隻是再如何不想離開都得走了，意識到談判陷入僵局，我頓時失去裝睡蹭暖氣的念頭，雙手抱住外套利落站直身體，擡步朝門口走去，心裡計算剩下時間是否夠把巧克力送給沢田綱吉。

“你膽子越來越大了。”雲雀恭彌口吻意味不明，他繼續往下平淡開口：“那是你私自帶進接待室的違禁品，扣留在風紀委員會處。”

我回過頭看着懶洋洋打哈欠的風紀委員長，他保持一手托側臉的姿勢盯着我，披的校服外套軟趴趴垂落至身前桌面，鮮紅袖章恰好正對這邊。

“還有你手上的校服外套也是私自帶進來的，一同扣押。”他緩慢眨眼，我才觀察到雲雀恭彌的睫羽原來挺纖長，是因為沒人敢用目光流連他臉上從而忽略了這件事。

氣氛古怪的沉默片刻，我恍然道：“是賄賂？”

“……”看樣子應該不是，原因在于雲雀恭彌眉頭一挑，扯了扯嘴角：“小野寺霧，我記得你說過你很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