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被修真界這些烏七八糟的事絆住腳,他大概會帶岑丹溪去凡人界找個有煙火氣的熱鬧小鎮住下,開個酒樓茶肆,悠然度日。
他喜歡花,喜歡草,喜歡人間喧鬧,喜歡跟岑丹溪一起無所事事的看花開花落,雲卷雲舒。
他不喜歡烏煙瘴氣的修真界裡這些勾心鬥角的事。
可眼下這爛攤子他不得不管。
若是他不管,他的父親,他的師兄……他的家人們不會不管。他們都是最溫和良善不過的人,見不得不公,見不得無辜之人死去。他們的道是黎庶蒼生,他們願意以身殉道。
他們見不得無辜之人死去,而殷雲度見不得他們死去。
就像他爹說的,世事難求一個完滿。
若是能以一人替這千萬人,已經是最好不過的了。
“好了。”殷雲度将蒸魚裝好,看向一旁饒有興趣觀察他做飯的岑丹溪:“去找岑閣主吧。”
岑寂的小木屋還是掩在幽幽綠蔭裡,殷雲度甫一走進院中,便感受到了另一道靈息的存在。擡眸去看,果不其然,岑寂對面還坐了另一位修士。
那人一身藏藍華服,其上點綴諸多金玉挂飾,顯得華貴莊重。此時他正擡手斟酒,行動間環佩相撞,泠泠作響。
“你與殷兄脾氣一個比一個倔,多少年的交情了,便是各退一步又能如何?”那人手指摩挲了下玉盞:“紅爐美酒時溫……他不飲冷酒,他的喜好你比誰記得都清楚,你分明時時等着他,他想要的也不多,隻那一件事……告訴他他想知道,重歸于好不是皆大歡喜嗎?”
岑寂沒回答這人說的話,而是沖外頭的殷雲度和岑丹溪一招手:“你們兩個站在那裡做什麼?進來吧,沒有外人。”
殷雲度本想拽岑丹溪先離開,這裡的長輩們看起來有話要談。但被岑寂這一喊,走是走不了了,隻能進門落座。
“這位是應如許應宗主,你父親的老朋友了,不必拘謹。”岑寂說完沖那藍袍修士一笑:“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回頭再說,别在小輩們跟前丢人現眼了。”
岑寂話題轉移的實在拙劣,應如許蹙着眉看着有些惱了,但大概是顧忌殷雲度他們在場也不好多說落了岑寂的面子,最後隻是歎了口氣轉頭同殷雲度笑笑:“賢侄見笑了。”
“帶了什麼這麼香。”岑寂打開岑丹溪遞過的食盒:“蒸鲫魚……你做的?”
岑丹溪搖頭,指指殷雲度。
“手藝不錯,比你爹強多了。”岑寂嘗了一筷子,轉向應如許:“孩子們一片心意,你不嘗嘗?”
應如許臉色不算好看,大概是在生氣岑寂不聽勸,他對岑寂道:“今日便聊到這裡吧,我改日再來拜訪。”
說完,在看向殷雲度和岑丹溪時他臉色緩和了些:“今日出來的匆忙,也沒帶什麼好東西……”
說着他自腰間解下兩條漂亮的紅線,遞給兩人:“這玲珑絲是我前段時間得的,你們權且收着,等改日世叔再給你們補上個合适的見面禮。”
“好東西,收下吧。”岑寂在一邊笑吟吟的開口:“都是自家人,不用跟他客氣。”
見岑丹溪兩人把東西收了,應如許這才離開。
應如許身影走遠,岑寂這才慢悠悠道:“怎麼突然想起來到我這裡來?”
殷雲度道:“聽說了岑閣主出關,岑公子想來看看你。”
岑寂一愣,這才真正把注意力放到乖乖坐在一邊的岑丹溪身上。
憑心而論,他對這孩子從來沒上心過。
這孩子是他在當年那場惡戰後,他回程的路上撿到的。
準确的說,他撿到岑丹溪的時候,這孩子還是個蛋。
他受了重傷,昏迷前找了個隐蔽的山洞藏身進去,等醒來便發現了山洞深處的結界。
結界打破,後面是一顆蛋。
他把蛋帶了回去,在屋裡把蛋随手一仍就忘了這事。結果距離他撿蛋這事都過去一兩年了,蛋裡突然自己爬出來個孩子。
他不喜歡孩子,但這孩子又實在可憐,他扔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後糊弄着說這是自己的孩子便丢給閣裡養了。
雖然流雲閣不待見他,但這孩子名義上是閣主的孩子,總不會給照顧死了。
撿來的而已,做到這份上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于是岑寂放心做了甩手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