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販是做香糕生意的,擡着兩籮筐的香糕散着甜膩的香味,千蘭走過人潮擁擠的大街時,不小心撞到被小販撞到,被人觸碰的敏感和厭惡使她又一次被驚吓。那時葉初南第一次出現,他當街指責着小販,說他用右手行小人之舉,千蘭得人幫助對他心存感激,自此兩人算是相識。
荀木又派人去查,很快發現,千蘭不僅與吳老闆有關系,也與陳元林有關聯。因為陳家胭脂店需要進一些稀有花種,有些會制成胭脂或香囊,由陳元林派人去花市,見千蘭長得美心生賊念,趁一日店裡沒人,進而動手調戲。
幾次三番的侮辱,千蘭沒忍住整夜焦心,是葉初南幫她殺了他們三人,砍了右手,皆是因為右手先犯的罪惡。而陳夫人許是心虛病重,加上往日對千蘭的出言侮辱,最後死于毒殺。良言三冬暖,惡語六月寒,因為城中流言頗多,生意有所影響不說,她到哪都被指點。本就孤身一人的她,在這座小城嘗盡了酸苦,而葉初南便是她唯一避風之處,而葉初南也甘願為她做這些事。
“這麼聽着,這個葉初南問題很大,無論是出現的時機還是幫她的緣由,難道真的是因為同情?”
荀木雙手撐着棧欄,夜風搖着他腰間玉佩,叩着木欄發出一聲聲沉悶的聲音。他側過頭剛好将時柒側臉盡收眼底,未梳洗的墨發被風揚起,昏黃燭光從身後照射,他得以看見她耳上的墨痣,小而巧。
“是什麼緣由我也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葉初南是個高手,不然不會接連幾次都将案發現場善後得如此不留痕迹。一旦葉初南逃走,這些人命全都落在她頭上,她免不了懲罰,不過這些事,會讓她知道的。”
時柒一時緘默,不知作何回答。她從未想過,是這樣的因果,千蘭從頭到尾不止想要他們的命,也想讓他們死後魂魄不能歸位,所以在臨逃之際,還要冒着被抓的風險再來跟時柒确認。
荀木見她沉默的樣子,知她受了驚吓,又見她頸邊的傷,有些心疼她,想了想說:“待會我讓程旭拿藥來,你擦擦。也别想太多了,世事無常。”
時柒不在意這傷,突然問道:“剛剛你跟千蘭說,小販是無辜的,這是什麼意思?”
荀木輕歎一聲:“那日小販并沒有作龌龊之舉,是葉初南造謠生事。”
得知真相的時柒震撼不已:“其實這一切命案的推動者,都是葉初南?”
“目前來看,應該是。這個人來曆不明,他借機接近千蘭,裝作同情到後面的深情,不過是利用她,目的是殺其中一個或者幾個人罷了。”
“那他為何不直接動手?非要繞這麼一大圈?”
荀木搖頭間程旭趕回來了,帶來山間凜凜夜風,他禀告道:“主子,小的追到山裡,對方被人接應後跳崖逃走了。”
荀木順着眉眼也不見生氣,仿佛有所預料似的,他依舊對着時柒說話,語氣一如剛才般溫和:“案子我這邊已結,明日便會帶着兇手前往邶都複命,興許此後都不會再來淞城了,時柒,有幸結識,後會有期。”
告别如同初遇般來得匆促,時柒本就習慣緣散人散,但此刻卻還是感到有些失落,隻此一别,怕是日後再難相見了。但她還是揚起笑臉,對他說:“後會有期。”
荀木帶着人馬走了,原本熱鬧的屋裡又靜下來,天上月明星稀,地上鋪了一層淡淡月光,屋外蟬鳴漸漸,透着這屋子幾分寂寥。
約莫半刻鐘,程旭騎着馬來了,他帶來了外傷藥還有一支掌心般大小的白玉佩。
“姑娘,收下吧,主子惦念着你的傷,這藥極好,用了片刻便不疼了。還有這玉佩,是主子贈予你的,來日來亶州憑它,可來府上找我們。”
程旭将東西塞進她手裡後又立馬走了,她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手上玉佩并不冰冷,就好像還殘留着那人身上的恒溫,這股溫度從她手心一直延伸,鑽進她胸膛,心髒的位置劇烈跳動,有感動有心動。
“這又是何必呢?”留着這麼一個念想,日後想忘都難。時柒心裡有愧,她不僅騙了千蘭,還騙了荀木。
縫屍修魂一事,可能對于普通連線師來說是虛假傳聞,對于家族裡世代為連線師的時柒來說,這是真事。隻是她謹遵家訓不可外傳,故而知道的人很少。
而這次的三具屍體中,那小販的靈魂已殘缺的,空有一副殘破屍身,再怎麼修補也是無用,至于殘缺的魂魄去了哪裡,她也不知道。她有幾次忍不住想告訴荀木,但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晨陽鋪滿淞城時,荀木出了城門,他騎着馬走在前路,中間囚牢裡關着千蘭,兵馬最後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行至橋上時,他看見一人立于木屋樓上,淺淺向他行了個禮,他心情甚悅回以笑意。
山高路遠,祝君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