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罪羊”。
替罪羊的典故出自聖經舊約,上帝為了考驗亞伯拉罕是否真的忠誠,要求他把獨生子殺了祭獻,亞伯拉罕堅信上帝的正義,真的将兒子綁上祭壇,舉刀要殺之時上帝果然派來了使者阻止。
最終,亞伯拉罕找來了樹林中的一隻羊,代替他的兒子。
有的觀念認為,物品可以由一個人交到另一個人手中,那罪孽也是同樣的,心理和生理的混淆像一團迷霧,蒙蔽了數不清多少人的眼睛。
忻淵對編造出來的故事不置可否,他關注的重點在于,這個副本裡,顯然有人要将不屬于羊的罪移到羊圈市裡可悲的替罪羊身上。
他進行了換位思考。
如果他就是那個人,為此建立了羊圈市,羊是随時準備祭獻的犧牲品,而牧羊犬是羊的管理員,那麼規劃了嚴苛時間安排的現象就好說明了。
每當外面出現了替罪的需求,牧羊犬就辭退相應數量的羊,隻有失去在宿舍居住資格的羊夜晚會遊蕩在外,被狼殺掉,完成贖罪。
那分成了兩個品種的黑羊和白羊又各自象征着什麼呢?
忻淵在“白羊”旁邊寫下了“原住民”“服從管教”“沒有自主性。”
他第三個詞寫得有些猶豫,因為白羊針對黑羊的憤怒來得奇怪,不像一個木偶該做出來的事。
“黑羊”旁邊,則寫下了“外來者”“無紀律”“可能清醒”。
和611交流的過程中,他得知了一點,白羊本來就在市裡,而黑羊是攜帶罪孽的外來者,在市裡兩者的數量比例大約在七比三。
昨晚,樓裡的牧羊犬罵他們黑羊不是什麼好種,不服從紀律也不聽管教,如果依照他前面的猜測,牧羊犬對黑白羊雙方的态度差距問題就出現在了這裡。
管理者當然會喜歡更聽話的下屬。
按照文檔内容,他們這些黑羊是被強行帶來羊圈市的,帶他們來的人不可能不清楚黑羊都是些性格惡劣品行不端的重大罪犯。
可既然知道外來者是不合格的祭獻品,為什麼還要帶呢?
忻淵轉了圈筆,他又回憶了一遍現有的信息,心中有了個大概的答案。
“有人在嗎?”
“咚咚”兩聲,有人在敲門。
忻淵暫時擱下筆,他先在窗戶處往外看,确定了門外站的是早上見過的一個通關者,才過去打開了一條門縫。
“您好,您是醫者先生的朋友吧?早上我看你們兩個一起下的樓。”
站在外面的是個長相相當甜美的姑娘,她身上穿着護士裝,妝容齊全,今天應該也是去了羊圈市人民醫院工作。
她稍稍踮腳,朝門裡面張望:“我敲了他的門,他好像不在自己房間裡,是還沒回來嗎?”
這個女生知道了陳醫生的代号,想來兩個人在工作時間有了一定的交情,忻淵不太熟練地思考了一下對陌生人應有的态度,僵硬地點了兩下頭。
誰料女生根本沒看他的反應,突然手忙腳亂了起來:“啊啊啊彈幕怎麼一下那麼多啊!稍等一下哦,我看一眼彈幕……”
忻淵一下就猜到對方是怎麼一回事,不太高興地打起字。
「直播?」
信息大樓裡有一個圖書館,那裡收錄了無限都市裡所有市民曾經待過的小說,忻淵以前抽空去那裡泡過,沒日沒夜地看書。
他知道很多無限流都喜歡加直播元素,闖關角色作為主播會和彈幕互動。
“是啊。”姑娘理了一下臉側的頭發,“對對,他是早上那個醫生的朋友,很帥吧?有觀衆可能早上還沒起床,沒看到,我們轉一下鏡頭……”
忻淵不喜歡鏡頭,準備關門。
“别、别!先别急着關門,你是不喜歡直播鏡頭嗎?那我先關一下,真有事。”姑娘急急拉住門,她力氣還挺大,忻淵的動作被阻止了,“關掉了,真關了。”
為了向忻淵證明她話的真實性,她還調出了直播界面給忻淵看。
見忻淵面色稍霁,姑娘撇了撇嘴:“有張這麼出挑的臉不來做直播真可惜……這個給你。”
“如果醫者今晚回來了的話,麻煩交給他。”
她塞給了忻淵兩瓶藥油。
忻淵敲了下屏幕:「?」
“今天你去上班也遇到戴着狗項圈的人檢查服裝了吧?”女生回想起白天上班的經曆,心有餘悸,“我們在醫院上班的三個人都沒在房間裡找到衣服,醫者他在還沒進醫院的時候就反應過來了。”
“還好,我的技能是‘不等價交換’,把褲子口袋裡的紙屑換成制服了。”
忻淵聽得有點煩。
他不但讨厭正派人士,還讨厭那些從有系統的小說裡出來的角色。
他們大多擁有奇怪的技能,無限都市裡存在着一個鄙視關系,有金手指的瞧不起沒金手指的,有異能的人在副本裡存活率更高,平時也愛橫着走,很招人嫌。
網上經常有人讨論霸榜第一多年的“弋鳥”會擁有什麼樣逆天的異能,忻淵刷到一次不高興一次。
他眼裡,帶着金手指的人像考場裡的作弊生,自己卻無可奈何。
搞到最後,系統直接幫他屏蔽了全部此類消息。
“我們三個以為這茬就算過去了,沒想到竟然有個白羊向院長舉報我,說我護士服不正規!服了!看不得我裙子比她們好看?”姑娘沒察覺忻淵發生了細微變化的表情,自顧自講着,“醫生的白大褂到哪兒都沒區别,但護士服這個我是真栽了……結果醫者先生他主動出來替我受罰,我真,唉,對不起他。”
忻淵聽到關于陳舒杭的部分,半垂眼簾。
真是個沒什麼自保意識的老好人。
“他被派去停屍間巡查了,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晚上下班後本來在追我和另一個醫生的白羊看到他也通通去追他了,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姑娘想了想,又拿出兩塊糖塞給忻淵:“他主動站出來替我擋災的時候看着還挺自信的,我還以為他能安全回來,反正這事算我欠他,他回來了請你把這些東西交給他吧,謝謝了。”
她道完謝,幹脆地轉身離開,繼續直播。
忻淵合上門,拿着女生給的東西坐到床邊。
兩塊糖包裹在彩色的玻璃糖紙裡,在物資匮乏的副本裡算得上是難得的食物。
幸好他不愛吃甜,經得起誘惑,如果是那個人在外面……
忻淵眉眼間浮上些許厭惡的情緒,想把關于另外一個人的思緒從腦袋裡趕出去。
……可他們是分不開的。
這麼多年,他已經很擅長在心情起伏時和自己和解,忻淵的神色恢複了冷漠,重新回到桌子前,寫他的便簽紙。
“養羊的人覺得,白羊要不夠殺了。”
他寫下。
……
……
作息表上,宿舍樓的門禁是晚上八點半。
八點三十一分,陳舒杭拖着傷痕累累的身體,敲響了404号房間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