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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這個東西,享樂的時候人們總覺得它不夠用,受罪了又要哀嚎為什麼那麼漫長。
誰還不是從上班開始等下班?
下班又到了要躲避白羊的時間。
忻淵站在玻璃平台上,俯視樓下。
一樓閘機處,611堵在門口不讓409如昨日一般離開,兩人之間發生了激烈的争吵,忻淵還隐隐約約聽見了自己的工号。
然後409和611就一起被白羊包圍了。
保安在一邊冷眼旁觀,即便這回他們離沖突發生的地點更近。
忻淵覺得自己是個記仇的人,到這地步,他心裡給男人記上的賬可以劃掉,但沒必要。
雖說明後天自己跑過外勤後就要離職了,但和幾個通關者未必不會再相見。
希望再見面,這人不要變成更惹人厭煩的樣子。
……
接手了室内設計負責的工作後,忻淵就從504工作室裡搬了出去,轉到一間單獨的辦公間,面積比老闆的房間還要大點。
回去拿工位上的紙筆時,原本在幸災樂禍的409當場張大了嘴,樂不出來了。
前設計師其實已經做完了百分之九十的工作,他隻需要完善點細節、再去工地看看是否可行,用這點工作量換來老闆那的一個條件,是賺的。
這大概是副本送給能力出色者的一份獎賞,誰上班摸魚誰就不配拿。
讀完圖,接着做完剩下的内容打包發給老闆,忻淵五點從辦公室裡出來,去三樓找好位置看戲。
一路上碰見的白羊都繞着他走,其中一部分湧去一樓找611和409的麻煩。
今天的他不在白羊們的欺淩範圍内,為什麼呢?
戲到中途就失去了看點,忻淵去了趟打印室,拿走老闆發給自己的項目實地資料。
剛打印出來的紙張上還帶着微燙,指尖和字迹接觸稍許就會染上油墨味。
他很快想明白了。
發生的變化隻有自己成為了新室内設計負責人,當他在牧羊犬那裡不是個單純的麻煩了,而是一件有用的工具,白羊會手下留情。
是察言觀色故意讨好,還是牧羊犬的刻意操控呢?
忻淵的直覺讓他擡手撫了撫脖子上的項圈。
他想,隐藏在這個副本世界下的運行規則,一定是什麼特别惡心人的東西。
……
鑒于611的情況,沒人能陪忻淵坐班車了,他幹脆沒去站點等車,按照自己隔着車窗記下的路線慢慢走回去。
按昨天陳醫生回來的時間點,他肯定沒坐上班車,但還是安全回來了,說明不坐班車不是什麼死亡條件。
就算會遇到麻煩,陳舒杭能應付的,忻淵也能應付。
他走在街上,身側商店的玻璃櫥窗内側有陰森憤怒的視線随着他的步子移動。
看,黑羊即使隻是邁着普通的步幅前進,在白羊眼裡也像是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
但他們沒有像公司裡的羊那樣沖出來,做出暴舉。
忻淵在一家食品店前停下,無視老闆快要瞪出來的眼珠子,猶豫幾秒,進店點開備忘錄打字。
「挂在牆上的速食包裝肉多少錢?」
“有兩種,你問哪個?”
老闆的眼神充滿了怒火,語氣卻很呆闆,讓忻淵有種眼前的是台機器的感覺。
他這還是第一次聽到白羊說話,服務行業人員不得不和他人交流的地方确實比他們待寫字樓幹畫圖的多一點。
「都問問」
“下面那個一包五塊。”
“上面的一包五百,隻賣黑羊。”
忻淵付錢,各拿了一包,又要了一條咖啡硬糖。
他是正經員工,每天上班有工資拿的,錢不花白不花。
公司隻包一頓午飯,還沒什麼能吃的東西,即便他的食欲很低,也要考慮及時補充碳水。
說起食物,他最喜歡和神佛有關的副本,祭壇上的貢品大部分是幹淨無毒的,雲片糕、酥餅……偶爾還能見到瓜子。
隻要所謂的邪神夜上門不是必死條件,他就能靠在供奉桌邊上當着神像面嗑上幾天瓜子。
他又找了家店,買到了收音機和城市地圖。
和公司裡貼着的樓層示意圖一樣,标紅的地方羊禁行。
忻淵明天就要出門跟老闆去工地,地圖上能找到他發過來的地址,離羊們的住宿園區很近,看計劃書,也的确是要多開辟一處給羊住的地方。
五天後要殺掉城市裡高達一半數量的羊,現在還忙着建新園區,看來之後還有一大批新羊要被送進城市。
他更加堅信自己的猜測是正确的,羊不夠了。
忻淵拆開咖啡糖的包裝,含了一顆進嘴裡,甜味散開的時候蹙緊了眉。
他真心實意地讨厭甜。
地圖上除了明天要前往的施工地點,忻淵還有一個地方特别在意。
廣播台和電視塔離得極近,被圈畫在同一片紅色區域裡。
奇怪的廣播他已經聽了整整兩天了,電視是半點沒見着,他在手機上甚至搜不到什麼視頻,畫面信息被嚴格地圈死在了羊圈市範圍内。
電視倒是有的,班車和剛剛的商店裡都有,隻是黑着,屏幕蒙着灰,看上去很久沒用過了。
一定是故意的。
辭職後晚上不需要回宿舍,白天也不用上班,他可以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