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電話,忻鸢的視線投回監控屏幕上。
右下角最後一個格子不及他半個手掌大,但他看清了,畫面中心站着的人是自己。
再往前,六樓、五樓……從電視台到廣播站,從市郊到市中心,從工作地點到宿舍,沒有哪個地方能逃開鏡頭的監視。
隻要花的時間足夠,他就能在上面将這座城市裡每一隻羊找全。
不對,還有一個地方。
震感愈發強烈,忻鸢看着監控裡三匹狼正齊齊向七樓趕來,嫌麻煩地蹙緊了眉,他走到欄杆邊,擡起的槍口卻沒打算對準下方匆匆跑來殺他的狼。
而是台階扶手側的邊緣。
他閉上一隻眼睛,在狼過了大半樓梯、即将要登上七樓時,開了一槍。
狼忌憚獵/槍,本能地朝牆邊靠。
正是這麼一靠,讓他眼睜睜看着忻鸢翻過欄杆,跳了下去,伸出布滿凸起血管的五指竟然連人家被風鼓起的衣角都摸不到。
和廣播台一樣,隻有六樓到七樓僅建了一層旋轉樓梯,自上往下看是一個空心半圓,忻鸢從中間一躍而下,落在六樓地闆上。
蝴蝶跟不上他的速度,驚得振翅飛起。
他落地,轉身躲進了測驗室。
六樓的測驗室模拟的是十字路口的交通環境。
明明忻鸢沒有按門口的按鈕,充作日光的照明燈卻亮了起來,信号燈仿佛故意在和他作對,亮起紅燈。
他不是第一次無視交通法則了,直接闖了過去。
站在路口的白羊看見他的舉動,瞬間激動起來,彼此推擠着朝十字路口中心湧,伸出枯瘦的手臂想要拉住忻鸢。
可真當他們快要摸到忻鸢的手臂時,又膽怯地停住了動作。
蝴蝶越過洶湧的人潮回到他身邊,生物本能警告着白羊,身披亮紅警戒色的蝴蝶含有劇毒,不能靠近。
忻鸢跑出測驗室,在門口站定,沒有瞄準,回頭給了一槍。
他的身後,調頭追回來的狼正赤手撕裂了一隻擋路白羊的軀體,殺開一條血路。
子彈正中狼項圈上方的皮膚。
射穿脖子留下的血洞涓涓流着血,打頭陣的狼繼續往前追了一段距離,才支撐不住沉重的身體“撲通”倒下。
死到臨頭時,健壯的身體成了拖慢腳步累贅,忻鸢淺淺為追殺他失敗的可憐蟲唏噓了一下,跑進樓梯間,輕盈地跳下三階台階。
他遛怪的功夫爐火純青,總給狼留下一個一閃即逝的背影。
追逐戰一路持續到一樓,這回狼沒看見忻鸢。
但他們看見了飄在前往地下一層樓梯上的猩紅蝴蝶。
地下一層封鎖着羊圈市最深的秘密,也是除了監控鏡頭才被打爆的廣播台七樓外,剛剛唯一一處在大屏幕上沒顯示出畫面的地點。
每頭狼都深深清楚着這一點,他們嘶吼着,搶入樓梯間,想要攔住那隻能從狼爪指縫間輕易溜走的蝴蝶。
着急到連櫃子被推開的聲音都沒聽見。
忻鸢帶着一身灰塵從藏身的破木櫃後走出來。
他終于找到了利于自己的好位置。
“減少低頭次數,記得保護脊椎。”
他低低念着這句話的聲音透露出愉悅,複刻在施工樓裡殺狼的手勢,扣下扳機。
解決掉第二頭狼,僅剩的那隻瞥到斜後方的同伴緩緩跪下,就是再蠢,也該意識到被耍了。
怪物的速度到底還是快,反身上來的身影模糊得令人無法用肉眼捕捉。
好在經年累月折磨出的本能讓忻鸢、不,讓兩人共享的身體會依照直覺預判。
距離縮近的幾秒裡,忻鸢不需要看清眼前發生了什麼,朝着正前方盲打了一槍。
然後将槍管捅進了他打出來的傷口。
幹淨的臉側濺上了血點子,忻鸢想,如果能在這種地方被殺,他可能會自願帶着淵淵從積分榜第一名的位置上退下來。
即便他主動退位,又有誰敢去當第一呢?
……
懶得去探呼吸,補完槍防止詐屍,忻鸢卸掉了一個狼項圈,踩過屍體下到了地下一層緊關的大門前。
他拿項圈開電子鎖時,不吝啬地誇了身邊的蝴蝶一句:“聰明。”
要是方才用陳舒杭頂替蝴蝶,可能沒它那麼有用。
身份驗證成功,忻鸢緩步邁入埋着真相的空間。
他看到了一條流水線和四個泡着标本的罐子。
流水線的左端,是一個比他還高的黑桶,裡面掉出來的是今天從醫院停屍間運走的白羊屍體。
在傳輸帶上,屍體依次經過切碎、注入藥劑等步驟,最終被制造成兩批。
量多的一批倒進一個較小的黑桶裡,另外一批用真空袋封好,做成商店裡出售的速食肉的樣子。
将肉分成兩批的傳輸帶一條舊一條新,忻鸢在分岔口的傳輸帶下方找到了一個抽屜,取出了裡面的記錄本。
狼每天會在上面記錄一次流水線上的變化,例如今天,日期下方标好了“添加白羊屍體”和具體的屍體數量。
記錄本很厚,忻鸢往前翻,翻了快大半才找到一條不一樣的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