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斜,篝火小隊開始搬運物資以及器材。
雲甯告訴黎聽最好多帶一件外套,怕她晚上吹風會覺得冷。
備料小組忽然有人說忘買燒烤料了,問有沒有人願意跑一趟去買回來的。
雲甯從廚房斜身看一眼,“你們問問付嶼闊,他好像要回學校一趟,Dr.lin找他有點事好像。”
黎聽走至半程,聞言回頭看過去,小院門開着,一輛純白超跑在暮色中亮起猩紅尾燈。
發問的人往門外看一眼,急忙追了出去。
“哦對!”雲甯擡頭看向站在樓梯拐角處的黎聽,“黎聽,你要不要去買些日用品,上午出門時忘記和你說了,這邊提供的差旅套裝怕你用不習慣。”
“牙膏牙刷,漱口水一類的,你要不要去買你國内常用的牌子?”雲甯笑着繼續提醒。
黎聽遲疑一瞬,還是點了下頭,“好像需要。”
上午洗澡時她隻用了沐浴液之類的東西,大多是在國内進口超市會看見的牌子。
但入口類的日用品她還沒使用。
雲甯擦一擦手,走到客廳門邊,對院外喊了聲:“付嶼闊,你順帶稍黎聽一程吧,她要去買些日用品!”
引擎轟鳴,她的聲音被震得四散。
一個站在院門處的女生幫她傳達了需求,随後轉身笑着點了點頭,說:“可以。”
雲甯對着黎聽招一招手,“來,他這人脾氣壞得很,頂怕麻煩,等不得人。”
說完安撫似的對她一笑,“沒事,他一般對女生還好。”
等不得人嗎?
高三那會兒,她被選為廣播台播音員,每天晚上放學後要去念通訊稿,有時一播就是一小時。
每次播完回教室天都黑了,同學已經走光,隻有他坐在她的位置上等她。
雖然坐姿看起來算不得闆正,還有些等人時的懶散躁煩,但一次未落,都會等她一起回家。
那會兒有知道他倆之間關系的同學調侃,說他:“還挺護短,對别人不特殊,就對自己‘未婚妻’特殊。”
好像,也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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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院門出去,引擎聲走低,像沉睡野獸。
付嶼闊坐在駕駛位,胡越倚在車門邊和他說話,瞧見黎聽出來,胡越擡手示意,拍一拍付嶼闊的肩背,“麻煩了啊兄弟,回頭你回國被迫聯姻,我能免費提供一次出逃服務。”
胡越家裡是做旅行公司的,說出逃也不為過。
付嶼闊沒說話。
是挺煩。
那隻拍在肩背的手,以及藏在語氣裡、自以為的家屬感,很煩。
他看眼站在院門前的人。
晚風拂動她水藍的裙擺,尾燈與暗淡霓虹映照在她身上,高邦的馬尾在腦後往前飛散。
“上車。”
隐藏在尾音裡的不耐,黎聽聽出來了。
壓一壓被吹揚起來的裙子,走去副駕,打開車門坐了上去。
發動機恢複轟鳴,一個漂亮的搓輪,在原地調轉車頭。
“我怎麼感覺——”先前幫忙傳話的女生摸了摸下巴,“付嶼闊好像和黎聽認識啊?”
一旁的雲甯搭上她的肩頭,“說實話,我也有這種錯覺。”
之所以用錯覺這個詞,是因為兩人完全沒表現出相熟的迹象,純靠她們的某種氣場感應。
覺得他們該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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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上午往返的那條沿海公路,晚風變大,帶着些許涼意。
除了風聲以及海灣下隐隐傳來的浪花聲,再無其他。
付嶼闊不說話,黎聽也不敢主動開口。
他今天好像情緒不佳。
愛胡思亂想的腦袋又開始将前後因果關聯,想着會不會是因為她的到來讓他不開心了。
六年前的離别,他好像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
她忽然的再次出現,的确挺壞規則的。
“你來相親?”車速減慢,風聲變小,黎聽聽見一道聲音。
她轉頭看過去,“嗯?”幾秒後才低聲應:“嗯。”
結果好壞是其次,她此行的初衷的确是來相親的。
付嶼闊目視前方,雙唇緊抿,刻畫鮮明的側臉線條依舊看起來不甚愉快。
過了許久,黎聽才再次聽見他的聲音,“胡越不适合你。”
浪蕩二世祖,完全稱不上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三好伴侶。
黎聽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低喃一聲:“是嘛。”
她的聲音太低,聽起來像是有種放棄掙紮,順應天意的麻木感。
付嶼闊皺了眉,“至少不該是他這樣的。”
發梢在風中打轉,拍在臉上有輕微痛感,黎聽轉頭看他,“那該是什麼樣的?”
付嶼闊一時啞然,風灌進微張開卻無話可說的嘴巴。
片刻後,他輕嘲一笑,從上午見面到現在,第一次用玩笑語氣和她說話,“至少,不能比我差吧。”
黎聽将視線從他帶玩味笑意的臉上挪開,“可你又是我什麼人呢?”
這句話她是說給自己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