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内,甯熠并未如常“潛”回隔間,而是坐在了大堂靠邊的那張茶桌旁——這在近十年的時間裡,對翟檠來說,簡直已成了件可遇不可求的大好事。
“嘿嘿……先生,今兒心情不錯?那個……”
“翟叔啊,你這風水寶地是挺不錯的,難怪閑時都待這兒不動呢。”甯熠對他那小心試探的樣子視若無睹,慢條斯理地為自己斟了杯茶,随後掰動面具颌部的“關節”,将嘴巴露出,以便啜飲,“由自己親手制成的東西就是好,哪哪都合心意,無論是你這茶,還是我這面具。”
“嗯,是、是啊……”
甯熠把玩着手中茶杯,似發出了一聲細微的歎息。“夠了,期期艾艾的,跟個蒼蠅一樣。想問什麼?”
“呃,先生,所以上午來找您的那位小公子,真是您的故人?”
“對,我……曾經的師弟。呵,沒想到他還記得我啊~此次造訪,驚得我險些涕泗橫飛。”
聽言,翟檠不禁在心裡嘟哝:“是險些又涕泗橫飛……”
甯熠忽然擡頭,翟檠就像能透過面具看到他此刻帶着殺氣的眼神般,随即虛弱地垂下眼睑,幹巴巴的咳了幾聲。
“翟叔,這麼多年了,我們可謂已對彼此了如指掌,誰都曉得誰在想什麼,所以誰也不為難誰。”
翟檠歎了口氣,望望暫時應該沒有病人,便拖了把椅子,在甯熠對面坐下,“那李小姐?”
“是真的。她的身子該受正經治療了,這些年我給的藥雖都是最輕的,可若是再拖下去,就算神仙也無法了。而且他走沒多久她就來了,這不緣分嘛,我又怎麼能忤逆天意呢。”
“唉……這要不知底裡的人來看,定然以為您是毀了一個人,哪能明白你這是在護她的命,想起我第一次撞見,不分青紅皂白立刻就罵了您一通,還覺得好笑呢。”翟檠勾着嘴角,神态卻盡顯憂愁。
甯熠将一杯初泡的新茶遞給他,“翟叔,您老怎麼就喜歡強顔歡笑呢,說幾百遍了,我看着都累。”
翟檠緊繃的臉随即垮了下來,“先生,我擔憂您呐,這事萬一入了李将軍的耳朵,哪還等得及說明詳細啊,他恐怕登時就大刀闊斧——”
甯熠歪頭,聳肩呵呵一笑,匪夷所思:“我說你這是以為李将軍有多蠢,還是迂迷我這顆腦袋有多精靈?知那藥起效的當天,我就給他去了封信,”他略微強調了後面那個行為動詞,“所以他現在還不曉得我到底是誰呢。”
翟檠恍然大悟,“也對,不然下毒這拙劣的伎倆,能瞞過誰呀。”
“嗯~”甯熠努努嘴,“能瞞過樸實良善的您呐。”
“诶,先生,您就别拿我尋趣了。——那麼當年,李将軍遍請各地名醫,其實也是走個過場?後來冷落李大小姐……也是為了協同您将這戲給演全了?”
“翟叔啊,您這話我就不喜歡了,什麼叫協同我啊,呵,我當時明明隻是一時興起,而他,也隻是為保護女兒,一時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