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樞随即呲牙咧嘴,回以一陣讨好似的笑。可他立馬就意識到,這根本不管用,“……呃呵呵,雖然沒有功,如今好好的,不可以算作也沒有過了嘛。對了,說到慕兒,師兄,我們都覺着,你對她不一般呐。”何樞十分大膽地“抹”過了這筆“功過賬”,并将話茬抛回給了對方。
聽何樞莫名興奮地描述完他剛才看到的畫面,君澄境哭笑不得——其實就是剛才談到“宗門”二字時,他因下意識的避諱,而向李慕兒湊近了些……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可自己一時,竟是找不到半個能用于解釋的字眼。
原本因為不當角度導緻的視覺偏差和之前的那種種“端倪”,何樞已是高度懷疑,此刻又見師兄居然無言以對,他是真沒法再安慰自己:這一切,都隻是姑娘們想多了。“師兄,所以你真有心悅之人了?!”聲色是完完全全的震驚。意識到自己言行欠妥,他用力咳嗽了一聲,“我、我隻是為你高興、高興,呵呵……”
“我看你這是在看戲。”君澄境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後脖子,帶着幾分嗔怒收回了原本攬着他肩膀的手,“看不準的事別亂說,一不小心便會毀了人家的清譽。我和她什麼都沒有,我對她亦無絲毫非分之想。平日或有你們眼中某些‘親密’之舉,哪一次不為治療?”
何樞搗蒜般點了點頭,擺擺手,表情在說:“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君澄境成全這番挑釁,突然掃腿攻向他胫前。他輕巧一躍,成功躲避了這次無情的偷襲。
“不錯啊,有長進。”
從小到大,在所有語言中,最能給何樞提供情緒價值,莫過于來自君澄境的誇獎了,不僅是因物以稀為貴,更是因其根本不可能摻假,以緻隻要一被師兄誇,他就能開心好幾天,且在被誇完的當時,還會趁機“得意忘形”一小下——“那是~而且周遭還這麼多人呢,這長進可不隻是一點哦。”
看見他冷不丁地突然來了個高難度動作,走在後面的翠墨可謂被吓壞了,以為他要摔倒,一瞬間,差點沖上去營救。
而一旁的李慕兒則恰好通過“人縫”目睹了所有細節,故而不假思索,直接拉住了她,“沒事的啦,是他親愛的師兄絆的,你看,這會兒正得瑟呢。”
翠墨一愣,臉上随即現出幾分嗔怪,同時松了口氣,“吓死我了……在此時此地跌跤可不是玩的。”
“又不是小孩了,能沒點分寸嗎?”說着,李慕兒似忽然想起什麼,向周圍掃了一眼,“翠墨,我看其他人都有用真氣護體,我還不會就算了,你們為什麼也不用,那樣不是更安全嗎?”
面對她的疑問,翠墨随之露出招牌性的微笑:“要用真氣護體,便是将自身真實的修為展現于人前了,這是門規所禁之事中最重要的之一。”
“哦……”聽完她的話,李慕兒皺了皺眉,似感歎似不解,低聲嘟哝道,“我都忘了,你們最重要的就是保密,不能讓人發現你們宗門是‘宗門’。唉,真夠累的。”
關于此,伊依難得與主人持一樣的想法和态度:“可不嘛,後天六重之内的人就是雜修,在這以上的就是出自‘宗門’的正修,有着這種區别的限制,對他們來說是真麻煩,得時刻繃着根弦,而且還讓實力變得竟像是一種負擔。哎呀,人怕出名豬怕壯啊,說起來這事要擱豬身上,那豈不要求絕食?”
聽見它最後一句“感慨”,再配上那故作正經的口吻,李慕兒差點笑出了聲。将面部神情調整回正常狀态後,她重新看向翠墨,“那你們每天如此刻意收斂氣息,也不是常人所為呀,若被問起,怎麼說過去?”
“祖師爺傳下的規矩,訓誡弟子須堅明約束自身。斂抑氣息,是為收心養性,禁好高争強,勿使精、神外洩。”認真“背誦”完了這一段“書”,翠墨難為情地笑笑,“慕兒姐,你可别将這就當作一套應付人的說辭哦,門規裡确實是這麼寫的,其中首先是醫理。”
“明白的啦,我笑隻是因為你那‘背書’的樣子,和某人真是太像了。”李慕兒一邊說,一邊指了指前面不知為何似乎又在嫌棄師弟的那位。
翠墨反應過來,忍俊不禁,“唉,其實從小到大,境師兄比師父管我們還多,除了有些不方便的,很多疑問都是找他解答,”說着,翠墨忽然有些神秘地将身子偏向李慕兒,将手擋在嘴邊,仿佛要告訴她一個天大的秘密,“甚至有關炊爨女紅之類的事,大多也是他手把手教會的——無論男女,都教。”
“哦?是嗎!”瞬間,李慕兒雖已有所克制,卻根本沒能避免那道驚喜的光亮從眼中一閃而過。
“完了,”伊依随即吐出這“心灰意冷”的兩個字,為主人下了“診斷”,“好感度直接又上升了二十個點,唉~也是,會針線活會做飯專業能力強又長得好看的男人誰不喜歡啊。”
李慕兒沒理它,隻聽翠墨繼續說道:“就此,境師兄特别說過好幾次:男人手巧沒什麼丢人的,這些事情,男人自己也得會些,這種事沒道理都得女孩子家幹。“
李慕兒打趣地笑道:“那他這主張,可有點‘離經叛道’哈。”她莫名覺得自己似乎是想以這種方式,來掩飾那可能已經暴露的花癡嘴臉。
同時,伊依應是又在“奮爪疾書”記錄着什麼,“嗯,很好,又多了個好感點,而且也挺大——思想前衛,在這種時代竟然都沒有‘大男子主義’。”
被李慕兒那句話逗得一笑之後,翠墨看向前方那兩個在人潮中尤顯熟悉、親切的背影,臉上不禁又流露出了幾分感歎,“我們這些人,大概都有些與常人不同之處吧,或不足,或太過……”
“那個,不是,我剛才就是說着玩的啊。”李慕兒自己都不知,說這句話的初衷,到底是解釋還是安慰,“其實境師兄說得很對,哪本書規定了男子就不用管家中瑣碎之事了?誰說女子就該謹守深院?她們中還有帶兵出征的呢。”
翠墨歎了口氣,“我曉得你開玩笑呢,也明白境師兄是沒錯的。”這樣說着,她的神情卻是不以為然,“……但這可謂與世道常理相悖啊。”
看着她皺起的眉間透着的深深無力感,李慕兒竟産生了共情,這種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的感覺,在她現有的兩套人生記憶中,皆深刻地存在着……
“主人,關于這的話題别再繼續了,”伊依語調平淡地說道,“反正所謂‘世道’、‘常理’,是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改變的,而你也沒能力拯救被其所禁锢的思想。”
這及時的提醒直接結束了李慕兒的猶豫,使她将組織語言的重點完全放在了如何轉移話題上。對翠墨回以安慰的輕笑後,她移開目光,随即被進入視線的畫面吓得一愣,“……那是、那是田阿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