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無常疲憊捂臉。“唉,話說大人為何要将酆都城改名為荏苒城呢,非得把自己弄得那麼大逆不道,還有那閻羅殿……先主是很久很久沒回了,下次回來,要見到被重新裝修過的殿宇,都該以為自己走錯地方了。”
白無常欲言又止,最終承認,自己對此也深有同感,“改名,是因為大人她不喜歡生僻字,說會降低凡人的親切感,可她就沒想,‘荏苒’對有的人來說也是妥妥的生僻字嗎?”說着,他忽然苦笑,“那閻羅殿根本不是重新裝修,簡直是拆了重建的……沒關系,大人那麼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看着他斬釘截鐵地自我催眠,黑無常第無數次對此産生了猶疑:這麼做,到底有沒有用?有什麼用?
……
時隔将近一個時辰,陰風再次吹到了洞明舫,通過那扇大開的窗戶,将兩個女孩送回了她們的房間。
“多謝兩位無常大人不辭煩勞,送民女重返人世,民女再拜叩謝。”盡完那對她而言可謂天經地義的禮節後,李慕兒在黑白無常的“應允”下站起了身。
雖然懷着與其差不多的感激與慶幸,但畢竟本性及從小所受的教育截然不同,林沐沐實在做不到像她那樣跪拜,隻是恭敬地将雙手交疊于腹前,朝那兩位大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謝大人送我們回到陽間。……所以現在,我們又該怎麼回到……身體裡呢?”
李慕兒轉頭看向她所示意的地方,看着床上那副軀殼,一刻的心情,根本無法形容。
“不急,讓你們回去,隻是我們一揮手的事兒。”黑無常自以為他這是在安慰,殊不知自己給人的感覺,其實仍帶着幾分莫名的輕蔑,“我們還有事要說呢。”說完,他朝一旁的同僚擡了擡下巴。
早就習慣他将這種“雜活”抛給自己,白無常無縫銜接,開門見山:“你們前幾天遇到的那隻黑貓,是我們大人特别冊封的施湯鬼使,兩個月前私自跳下輪回井逃來人間。呃,由于某些疏忽,她沒喝過孟婆湯,所以她是帶着前世的記憶投胎成了貓。有些人懷疑對了,她是君澄境的妹妹君煙珃。”
說到這,他似稍作休息,本想讓兩個女孩表達一下自己的想法,但見她們驚詫無言,便繼續道:“大人想她這次出逃,應該就是為了再看看曾經的家人,但允許她看看,已是嚴重出格了。”
“……大人,請問是凡間的兩個月,還是幽冥司的?”林沐沐想快點知道他說這話究竟有什麼目的,卻一時不知該從何問起。
“幽冥的紀時方式與凡間相等,隻不過,晝夜颠倒罷了——又或相對凡間而已,幽冥根本沒有‘白天’。我同二位說起此事,是想讓你們找機會提醒她一下,她的時間不多了,閻羅大人定好明天将她召回去,她若還有什麼未完的事,就盡快吧。将此事拜托給二位,因為你們畢竟是走過幽冥,還保有相關記憶的人了。”
呃呵,好吧,很榮幸……那我們,是沒法拒絕了呗……
“哦,還有,她在我們幽冥司名為無憂——林姑娘,和那與你同為幼師的閨蜜吳優沒有一點關系,隻是同音,巧合而已,你别多想——你報這名兒,她自會相無條件信你說的話。”
林沐沐原本壓根沒意識到,倆“無憂”的諧音關系,可聽見白無常中間那段下意識的“解釋”,狐疑之心随之油然而生。
她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見黑無常氣勢洶洶地直接近前,猛一揮手,揚起的氣浪毫不留情将兩個靈魂震飛,重重“摔”回了□□之中。
這下,輪到白無常露出了深不以為然的表情:“啧啧啧,粗暴。怎就如此沒耐心呢……诶,不是說不清除記憶嗎,你幹嘛啊?”
“我清除的隻是來去路途中的記憶。我倆聊的那些閑天啊,你敢讓她們記得?”
“哦對喲,我隻想着不讓清除記憶,沒想到是可以部分清除的。行啊你,腦子難得這麼靈,看來還是很怕大人知道你在背後說她壞話哦~”
以一個“兇惡”的白眼回應了他那揶揄調侃的壞笑,黑無常拂袖轉身,化作塵風從窗戶刮出,呼嘯而去。
再看了看床上已恢複平穩呼吸的人,白無常似乎才徹底放下心。那相對和緩的風自房間吹向院外的同時,還十分周到地,為她關上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