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終于真的道别,可剛走到外間,就聽身後的貓兒突然發出一聲尖厲的慘叫。
由于聽得懂其中的内容,李慕兒回頭的速度比另外兩人快得多。隻見一隻“碩鼠”(猕猴桃大小,對她來說,已經很夠了)肆無忌憚地從宜南面前蹿過,瞬間,一人一貓可謂同時離地三尺。“老鼠啊!老鼠——”
那爆炸式的哀嚎自帶極為濃重的恐怖色彩,将病中“神思倦怠”的多多都給吓精神了。“怎麼了怎麼了?!”姑侄倆齊齊從裡間沖出,卻是來湊熱鬧(添亂)的:“啊啊啊!真的有老鼠!大白天的如此猖狂嗎!?”“哇——快抓快抓,爹爹做的烤老鼠最好吃了!”
老鼠到處亂蹿,把場面攪成了一鍋粥,一發不可收拾。在充斥滿屋的吱哇亂叫中,君澄境無情地選擇了獨善其身,退至一邊,背過手冷眼旁觀。在他看來,既是老鼠把人吓慌了神,更是人把老鼠唬丢了魂兒……所以到底誰是“受害者”,這很難評。
與之相反,何樞則是不自量力地妄圖結束這場鬧劇:“不是不是,你們别喊了,沒見過老鼠嘛,怕成這樣?趕走不就行了——去!去!快回你窩裡去!”
張嫂如一陣風般闖了進來,“哎喲幹嘛啦?在廚房聽見這麼這麼大動靜,吓得我心直蹦!老鼠啊?嘿,我當什麼事呢。”她一把抄起倚在門邊的苕帚,于是,場面愈加“精彩”……
李慕兒不知怎麼,不知不覺就“蹦跶”到了君澄境身邊,恰見老鼠轉變方向朝自己沖來,她猛地抱住了他的胳膊,驚恐中又應激地一跳,導緻那“救命稻草”還未反應過來,就先被求救者狠狠誤傷。
君澄境阖了阖眼,對自己剛才的“見死不救”感到萬分懊悔。“停!”這從他口中吐出的一個字,音量照常不大,卻明顯帶着幾分,在他而言可謂“難得”的崩潰。
所有人停止了行動,愣愣看着他奪過張嫂手中的苕帚,而後以迅雷之勢,非常精準地用木把一端擊中了那“禍害”的脊背。
“敵人”終于倒下,幾人試探着上前圍觀。
“死了?”婷婷心有餘悸,咽了口唾沫。”
何樞搖頭:“師兄不随便殺生。看它嘴還動呢。”
多多随即擡起頭,眼中閃出滿滿期待的光:“娘,可以烤老鼠吃嗎?”
為娘的哭笑不得:“問問先生,你眼下能吃這東西嗎……”
一旁,君澄境面如死灰,動了動那仍被死鉗着的胳膊,“怎麼,還等它的家人出動?”他下意識輕抹了一下嘴角,指背上随之添了一道紅。
李慕兒連忙松開手,略顯局促,“咳咳,抱歉啊,我、我是真的怕,不不不是故意的。呃,我方才好像撞着你了,你沒——事吧……”她一擡眼,瞬間意識到自己這問題簡直無絲毫意義,“抱歉、抱歉!”
君澄境取出手帕,摁了摁下唇那道新鮮的傷口,“沒事,應該不至于破相,而且虧了你,讓我真正見識到了‘驚則氣亂’。”說着,他看向她,聲色帶上了幾分戲谑的笑意。
随着相視一笑,李慕兒心中的自責歉疚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悸動。
因有意遮掩,其他人并未察覺什麼不對勁。君澄境向張嫂作揖緻歉後,便徑直往外,快步朝街上走去。
張嫂像丢了什麼東西一樣,直追上去,“诶呀,怎麼就要走了呢!我方才給你們的飯也煮下去了,文諒和爹也快回來了,要不嫌棄,就留下吃頓便飯吧。”
“殿後”的何樞與李慕兒連連賠禮:“對不住對不住,已經叨擾許久,實不敢再麻煩嫂嫂了。”“嫂子莫怪,也是師門還有些事務需處理,多煮的飯,可以留着晚上吃的嘛,呵呵……”邊行禮邊後退,最後,他們一轉身,成功“脫逃”。
張嫂感慨地笑笑,向他們揮了揮手,思緒随即又回到家裡剩下的那個“爛攤子”上。她去廚房拿來燒柴用的鐵夾子,夾着老鼠尾巴,将其扔進了院門外專門裝垃圾的大竹簍裡。
“嫂嫂,這還沒死呢,等醒了再蹿回來啊!”婷婷瑟縮地朝竹簍裡瞅,對這處置方式顯得有些不滿。
“不然呢,要我拿滾水燙死它?你嫂嫂我連魚都拍不暈的人,可沒這能耐啊。”張嫂一邊說,一邊往竹簍裡填充着剛剛産生的廚餘垃圾,嚴嚴實實地埋住了那隻生死未蔔的老鼠。“醒了就醒了,它沒準自己溜街上去呢。”
多多從一旁冒出來,可憐巴巴地問道:“真的不能吃嗎?”
婷婷兇神惡煞地拍了下他的頭,“吃吃吃!本來脾胃不好,還想着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對正常的飯菜就沒胃口,你想幹嘛呀?阿境哥哥說了,不行!”
“娘~她又打我——”多多氣得瘋狂跺腳,悲憤交加,主要原因并不是被打本身,而是自己體弱言微,不得不向惡勢力低頭的深深無奈。
張嫂無動于衷,整理完院外,徑直向廚房走去,“你啊,還是安分些吧,給你爹積點德,别時不時又為了你,多餘殺一次生,且那東西吃下去也不好。你可得少生病,少磕磕絆絆的,也是讓你娘多活幾年呐。”
“嫂嫂,你别這麼說……”
“唉,還有你啊婷婷,如今爹已為你定下了婚約,從這開始,日常一言一行,你要千萬注意,不可像以前那般率性而為了。”
婷婷狠狠地将一根柴火投進了竈膛,不忿嘟哝:“我才十三,及笄都還要兩年呢,他就急着把我嫁出去!”
“唉,哪個父母不想早點為女兒尋到個好歸宿?再說你這哪算早的,有些親還是打娘胎裡就定下了的。父母之命,違抗不得。”
“那阿境哥他們都沒有這種禁锢!遲遲未成親,遊嶽阿公他們也不管啊。”
“诶,這話說的,“張嫂忽然壓低音量,“這能一樣嗎?他們都是些無父無母的孤兒,被那兩位老先生從各地收養到我們鎮,能把那麼多孩子個個教育成人已經不錯了,還想他們操持婚事呐?何況師門裡有男有女,青梅竹馬,日久生情,恐怕都沒人需要操心了。”
聽着這番言論,婷婷現出不以為然的神情,“兩位爺爺這是給他們順從本心的自由。……唉,我好想遇到個能予我勇氣,又能讓我死心塌地的男子啊~”
側頭見小姑子陷入遐想,張嫂的眼神像在看着一個奇異生物,“你怎麼經常就說些我聽不懂的話呢,看來爹和文諒說得對,那些話本雜書實是不能多看。”最後半句說得鄭重其事,她想着,待會就得真的下狠手,把那些書全都沒收了。
為免對方就此開啟新一輪的“迂腐說教”,婷婷趕緊示弱:“我明白明白了,嫂嫂,我以後定會注意、再注意。”
“明白明白,”張嫂彎起兩根手指,用關節處輕輕敲了下她的腦門,“方才還想跟着他們走,說得好好聽,去為你侄兒拿藥呢~唉喲,你要真去了,我可被罵得更慘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