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翠墨與李慕兒說話的過程中,何樞帶着意味不明的神情貼近師兄身旁,見此,君澄境不無嫌棄、脫口而出道:“是又覺悟到什麼天地至理了?”
“啧,”何樞的臉瞬間垮了下來,“師兄,我鬧一次笑話到底能被你記得幾年啊?——哎呀,說正事!你有沒有和慕兒說過珃師姐的事?”
君澄境漫不經心地回頭看了一眼,正巧對上李慕兒的目光,接收到那短暫若無的眼神示意,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說了。”
“你不是昨晚才夢到珃師姐嗎?你和我們說的時候她也不在啊。”
“出門的時候說的。因為看宜南挺喜歡她,就想讓她抱着,但找不到别的由頭,”說着,君澄境感到莫名的心虛,不過還遠不至于浮現在臉上,隻是不由得幹咳了一聲,“後來為顯得正常些,就變成了她自告奮勇。”
“還真是這樣啊……”何樞心下一空——這種感覺的出現,一般是因為他在事後才意識到自己犯了錯。“師兄,你、你别這麼看着我嘛。”對着身旁那人仿佛能将自己底子看穿的眼神,他那不好的感覺又加重了不少。
“你以為我不會向她說這件事?所以,方才是怎麼得罪人家了?”
“呃,應該還不至于得罪吧,就是、就是……”支吾累了,何樞終于放棄掙紮,“有些事我覺着有些奇怪,就想着套套她的話,誰料卻變成沒事找事了嘛。唉,難得有所考慮,竟是跑偏了。”後面那句,他是替師兄吐槽自己的,畢竟自己來和别人來,造成的“傷害”根本沒法比。
莫名其妙地,君澄境的嘴角浮現出一抹笑意,“她可是你帶回來的,如今才懷疑,似乎有點晚了。你奇怪什麼?”
何樞又靠近了些,湊到他耳邊:“我懷疑她有異能——”
至此,一直在旁邊側耳偷聽的邢天起猝不及防地笑出了聲。何樞被他吓了一大跳,沒好氣道:“幹嘛呢邢師兄,從小師父就教我們不可在别人身後突然大聲——我說錯什麼啦?”
其他人聽不清他們嘟嘟哝哝的對話,隻當是何樞日常作死,又招來了倆大師兄的日常夾擊。
邢天起上前與他們并排而行,将手搭在了君澄境的肩膀:“你看重小崶的原因,是不是還有——如果少了他,宗門将失掉許多樂趣?”
君澄境一點也不覺得這是個笑話,完全當他不存在,轉頭看向何樞:“你這懷疑從何而來?”
“啧,師兄,這怎麼說啊……”何樞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總之這段日子,無論是行事還是言辭,與慕兒相處,有時我都覺着她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說昨天,我莫名感覺她好像能跟宜南說話——師兄,我就這麼一說啊,可能是我又‘抽風’想太多了,即便慕兒有那本事,珃師姐也不會跟一個不相熟的人有什麼話說。”
邢天起饒有興味地看着他“講故事”,笑道:“所以你還是保留自己的猜測?老弟,人家就是平日某些言行有點不合所謂的‘規矩’,但還遠不至于‘反彈琵琶’吧,況且我們見識短淺,沒準那些大戶人家就是這樣的呢。你真比你陳師姐還誇張,不是一類人就算了,還‘不是一個世界’,那她是從哪兒來的?”
“不啊,你們都是經過風雨的人,怎麼可能見識短淺,眼界扁窄的隻是我。”何樞帶着些許沒來由的不忿,說出這句心裡話。“但我真感覺慕兒不是一般人,她懂的一些東西我聽都沒聽過,比如那什麼‘飛行棋’、‘消消樂’……?田間地頭的一堆石頭、雜草和枯木都能被她變廢為寶玩出千百種花樣,在婷婷他們眼裡都快成‘神’了。”
君澄境默默聽着,不予置評。但邢天起卻像對這話題來了勁兒,“好歹是個大小姐,懂的新奇東西多點也不奇怪。诶,話說她帶孩子們一起玩的東西,你怎這麼清楚?”
“呃,玩‘消消樂’那天我也在,本是去田裡給張伯搭把手的,然後活幹完就玩上了。”
“這還挺好啊,解乏解悶的,來,教教我,那是怎麼玩的?”邢天起挑了挑眉毛,臉上的好奇與期待皆是發自内心。
君澄境忍無可忍地啧了下舌,一巴掌蓋住他那滿含“求知欲”的雙眼,無情地将他推開。
“很難說啊,要一起玩了才了解詳細規則。”回應完邢師兄的話,何樞才繼續自己要說的:“我還不止兩三次聽見,她獨自待着時會哼吟一些奇詭的曲調,就不像正常演藝會奏出的。”
話沒說完,邢天起神色一變,撇了撇嘴,“你這從小就愛‘竊聽’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啊?再這樣下去,怕是會害了自己。”說完,他煞有介事地撞了下君澄境:“诶,你不管管他?”
“該讓他聽到的,總避免不了。”不知為何,君澄境的聲色似頗有些破罐破摔的意味。
何樞隻當他這是在替自己說話,“就是就是,誰愛偷聽啊,說得我像那等不軌之徒似的。她自己在一旁哼,你們都沒聽見過嗎?”
“好啦好啦,”邢天起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天地廣闊,無奇不有,哪是能以自己的眼界随便猜測、評論的。且不能因為見她一些言行有别于普通人,就懷疑其心懷叵測吧,那接着豈不該找個借口将她‘恭送出門’了?那且不說宗門祖訓,光是問問她這‘主管大夫’,都得嚴厲斥責你那不仁道的想法。”
說着話,他的手正要搭過去,就被君澄境無情擋開了。“你哪隻耳朵聽出小崶想讓她走了。”
從何樞挑起這段對話開始,陳妍露便跟在側後靜靜“看戲”,聽見邢天起那番話,神情忽然變得凝重,現出些許不忿,走到他身邊陰陽怪氣道:“好久沒見邢師兄對什麼事這麼上心,連宗門祖訓都搬出來了。如此憂心她會被趕走?這心思,恐怕不一般呐。”
邢天起原本想着由此調侃一下君澄境,不料卻是直接将“嫌疑”攬到了自己身上,表情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冤枉:“飯不能亂吃,話更不能亂說啊,我與她連交談都少之又少,哪有機會生出非分之想——”話還沒說完整,他忽然一愣,接着,神情來了個大轉彎,勾起得意的笑,“诶?你這不會是在吃醋吧?”
“誰、誰——我最不愛吃醋了,你忘啦!”陳妍露忿忿地将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沒有就好!說句不好聽的,她可沒有真正入門,到底不算宗門弟子,且難料哪天李将軍大駕光臨,将愛女接走,那就更不會與我們再有絲毫幹系了。”
聽着她一番話,邢天起與何樞都不由自主地瞄了君澄境一眼,而其中原因,連他們自己都不很确定。
覺到氣氛微妙,君澄境直接拖着何樞移步至另一個“聊天群”,獨留下了那兩人在原處擰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