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搶了我準備說的話。”問柳這句,不知是提醒還是聲明。“話說慕兒那性子,不太可能是裝出來的吧,否則都能去演戲咯。我相信她多是真的,即便有幾分假,那也正常不過,畢竟人呐,有誰是能百分百完全‘随心所欲’的?更别說她如今算是寄人籬下,還仰仗着境師兄和師父師叔為她治病呢。”
“你這可說到我的點上了,”沁梅歪頭看他,抿嘴挑眉,神态莫名顯出束手無策的破罐破摔之感,“如果她就是為了治病,因而想騙取我們的欣賞和喜歡,才故作那大大咧咧的樣子呢?要是境師兄日後發現自己心悅的并不是真正的她,豈不多餘傷心一次?——不行不行,回去得和師父說,不能讓他們走太近了!”
看着她一頓分析猛如虎,最終得出的卻是與她之前的态度可謂背道而馳且還有點無理取鬧的結論,問柳瞪大眼睛,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可思議随之浮現于表面,“……聽聽你在說什麼?想博得他人的喜歡和信任,誰會選那種性格啊?(說到這,他的嘴角莫名其妙翹起一抹不厚道的笑,不過瞬間就壓回去了)大大咧咧,有時甚至是沒思沒想,你會這樣?”
見問,沁梅無聲的笑了起來,異常複雜,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尬笑,又像是被什麼東西給逗樂的。她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我、我就這麼一說,這不忽然想起她還是甯安候府的大小姐嘛……”
問柳無奈撫額,“看你說的,好像已經明确她是裝的了一樣,再不濟你用‘讨取’都還好那麼一點,偏偏如此斬釘截鐵地說人家是‘騙’。”這話聽上去就像在“恃理自傲”地大膽吐槽,要是沒有臉上流露出的類似反省錯誤的表情作為“解釋”,他恐怕已因此遭到一番不輕的“敲打”,“唉,就像慕兒自己說的,我們隻将她看作咱認識的李慕兒就好了,勿再有别的‘身份’。”
沁梅擡頭看向天空,若有所思:“我眼中的她啊,就是一個莫名其妙插進宗門,奇奇怪怪卻惹人喜歡的姑娘。嗯……搞不清楚,要是抛開她的那個身份,我居然覺着她和境師兄還挺般配的。”
“哦?”問柳像是發現什麼不得了的秘密,意味深長道,“我先前倒從沒懷疑過你是覺着誰配不上誰。”
沁梅看向他,威脅似的啧了下舌,這話你可别讓老何曉得啊,他聽見相當于所有人聽見了。”
問柳不屑地聳肩,誇張冷笑一聲,“我跟他哪那麼無話不說啦?明明是我倒運,偏在他忍無可忍之時被和他關在一處,開了那個頭,從此成為他在相關事情上的‘苦水桶’——不過僅此而已,實際他還是和秦小至更聊得來。”
“你不也是嗎?”
“是啊,不知為什麼。”
“可能是因為,你們倆各自有的愛好,秦師兄都有?”沁梅眨眨眼,“比如何師兄愛熱鬧,像百戲(雜技)、小曲什麼的,秦師兄也愛。”
“那我呢?”問柳認真提問,似根本沒察覺她的聲色中,那幾分像是等着人落入“陷阱”般的狡黠。
“愛錢。”她不假思索,十分果斷地說道,樣子仿佛是在對他個人進行某種宣判。
“誰不愛錢啊!”問柳瞪大眼睛,“驚詫”之餘,還非常不服,“而且這算什麼能更玩得到一起的理由啊?”
“行行行~換個說法。”沁梅擺擺手,露出“讓讓你好了”的表情,“你們都愛算賬——當然隻是和錢有關的,真正的‘賬’。”
問柳仍舊不以為然,但已是勉強接受她的這番評價,略帶吐槽地嘟囔道:“整個家裡就沒幾個擅長算術的,我們不多操點心,等虧了都不曉得。”
“唉,說是這麼說,但人和人之間的情誼哪那麼簡單呢。”沁梅沁梅攤手搖頭,“——話說境師兄隻是沒和我們表明而已,可怎知他倆之間彼此互訴心意了嗎?”
“哎喲,這倒是沒想過。”問柳的反應就像是她提出了一個富有建設性,且非常重要的問題,“但和你聊這麼些,我原本中庸的,現下也有些反了,他倆真不太适宜,畢竟連從小長大的兄弟姐妹,彼此之間相處還講究個同氣相求呢。”
沁梅不置可否,“比起‘同氣相求’,我倒更喜歡‘相輔相成’,無論何種情誼。”
聽言,問柳卡殼了兩秒,“……哦。——唉,就像師父說的嘛,做人的和治病的方法,所用其實是同一套道理,同氣相須或相輔相成缺一不可,有時還是相反相成嘞。”
關于他的突然異常,沁梅不知是沒能察覺,還是并不搭理。“總之這事,我想,要不就是個徹底的誤會,要不就是他們兩情相悅,隻要不是一廂情願就好——無論是哪一廂,我都受不了。”
問柳阖眼扶額,歎了口氣,“今天還是第一次就這種事随心暢所欲言這麼多,我都有些心虛了。境師兄處事細膩周全,再怎麼也無需我們在這自顧自憂慮啊,還啁啁哳哳評頭論足的。該如何處置,他還不清楚嗎?”
沁梅搖搖頭,給了他那實際并非問題的問題一個否定回答,“醫者難自醫啊,境師兄甚至都自己說過自己,他‘難解本心’。”
問柳擺了擺手,帶着勸阻告誡的意味,“可他那樣的啊,即使真‘難解自己心中本意、難解自己心中困惑’,他人也别妄想能幫他解——老何,便是那不自量力的‘典範’。他這麼多年隐忍,不就希望我們無憂無慮嘛,不說那良苦用心實際是否适得其反,我們且遂了他的意吧,别自以為是,徒增憂愁,隻暗暗地祝他如意、平安便好……”
說着說着,他似受到了某種寬慰,擡頭望向天空,深吸一口氣,神态漸漸釋然,直至浮現一抹淺笑。
沁梅受其感染,會心一笑。“别的不說,你(重音)還挺會開解自己。”她将目光抛向遠處的天際,鄭重其事地雙手合十,神情中含着虔誠的希冀,“希望境師兄所願皆遂,希望家裡所有的人安康喜樂——”她突然意識到好像還差些什麼,想了想,随後鄭重補充:“團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