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中形勢複雜變換的同時,衆多鄰裡鄉親聚集在了醫館大門外,惶惶不安地小聲議論着——
中年婦女:“唉喲,這到底是出什麼不得了的事了……突然一群人灌進去,然後又好像是什麼花花草草的載着人,不知要去哪裡,飛得快到看都看不清!”
年邁老人:“光看這竟能讓他們不管不顧地動用喚靈之法,就不敢想事情是有多危急了,且立馬便以靈力隔擋,明顯是為防止外邊的人返回來,裡頭的人追出去。”
……
忽然,醫館裡傳出動靜,衆人紛紛探頭張望,擔憂、焦急、畏懼……種種情緒不盡相同。
繞過前庭的影壁,一擡眼,猛然撞上那些關切的目光,二老差點沒哭出來。
看到安然無恙的兩位師尊,一衆男女老少神态中的恐慌即刻減輕了不少。
葉紅直接将那些人當成空氣,置若無睹。經曆過剛才的一切,她已經夠煩的了,眼下隻想着回去後,該以何樣法寶何種方法,抽取倆老頭體内那股強大而奇特的力量。
在周圍“警衛隊”的貼身監管下,遊嶽羁空對鄉親們輕輕笑笑,擺了擺手。
“我師徒此次外出遊曆,增長眼界,不知何時歸,衆高鄰不必擔憂挂念,但有一事,小老兒不得不觍顔開口,就是,咱這家中的一切,包括花草、家具、屋室,并山野那幾塊薄田,我想将其托付給各位照料看管。”遊嶽說着,對衆人深深地作了個揖,“有勞鄉親們費心了,待我師徒歸來,定當結草銜環相報。”
他的神态輕松平常,就像這真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外出,随口和親朋好友們打聲招呼的同時,順便拜托他們幫自己看一小會兒家。
不少人抱拳躬身,十分尊重地回了二老的一番大禮,并紛紛保證會盡自己一份力,将家裡照顧妥帖;也有人呆着不知所措,憂疑的目光在那些陌生面孔之間不斷徘徊,毫無顧忌,似連基本的禮貌和自保都忘了。
“好啦,走吧,我們可想趕上集賢宴見見那大場面呢。”遊嶽輕快地向玉衡榭衆人招了下手,一面喚出靈器,整個一副對接下來的旅程無比期待、興奮不已的樣子。
極度無語且怒氣上頭,葉紅一時“真心”地笑出了聲。
在衆目睽睽之下施展自己真實的修為,這輩子還是第一次,二老竟莫名覺到一種……似解了多年窩囊氣般的舒暢。
禦靈啟程,李霰雪習慣性地緊随師父身邊,見葉紅神态中的不甘與忿恨遲遲不能消散,她小心翼翼地開口,試圖寬慰:“師父,如今二隐宗門的師尊已在我們手上,其弟子們要真有兩個老頭說的那麼好,定會不自量力自投羅網,即使不來,他們在别處也掀不起什麼風浪,況我們這次來主要是為取得他門派的修煉功法,眼下這樣已經足夠了呀。”
葉紅歎了口氣,轉過頭,似欲言又止,眼中的無奈是在看着一塊自己挺欣賞,但在客觀現實層面卻難被人看好的“瑕玉”。
她搖了搖頭,移開目光,“唉,那些黃口小兒能成什麼氣候,也值得我擔憂忌憚。為師隻是氣不過,玉衡榭大門大派,今日竟在這些無名之輩面前落了笑柄,想到當時我們被唬得眼昏神亂那蠢樣,我就恨不得打上門去,找天權樓、天樞苑那幫人好好說道說道!”
“嗯!”李霰雪順着師父的情緒,氣憤地皺起眉,“要不是他們言而無信,臨陣反悔,咱也不會徒增那麼多麻煩。”
葉紅不經意地看了看前面那倆正被衆人無死角監管着的“俘虜”,眼裡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羨慕。“你姐姐現下去向不明,你母親那邊我會親自去信解釋,還有上次囑你送來的厚禮,也随信退還。”
李霰雪對她的這番話與其态度感到十分意外,聽言直接愣住了,臉上情緒複雜,但看得出,惶恐,遠勝驚喜和感謝……
搶在她發聲之前,葉紅接着說:“對了,方才你又問了那老頭,接管那些花葉是以什麼為準,他回答你了嗎?”
“嗯,說了,是由修為較高的一人接替控制。”
“哦,那我們就當那個和她同行的人确是正人君子,你眼下可想想,她可能去哪兒?”
“……弟子認為,以她的性子,不會想也不敢再生其他事端,定會去期和,即便不回府,也将暗中打探她那貼身丫鬟和奶娘的安危。”
“雪兒,你覺着,你真了解你這位姐姐嗎?”葉紅說着,忽然露出幾分玩味的笑,“反正我觀她行事作派,可一點也不像‘傳言’所說的那般怯餒軟弱,呵,倒是有些女中豪傑的意思呢。”
李霰雪垂眸,一時語塞,心裡重新犯起的嘀咕,似在向自己承認那股壓抑已久的不安。“方才所見那副模樣,和她以前真的判若兩人,但她并不是在這一個月裡變成那樣的,而是在‘出嫁’那天就變了,忽然變的。”
說着說着,她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中的恐慌忽然加重,甚至顯得有些崩潰,看向師父:“我那時還以為她是想要吓唬我們,故意裝瘋發狂,但如今再見,我看她根本不是演的,那股利害勁兒就是發自肺腑!這要放以前,她頂破天也不可能裝出那種氣勢,更别說還在大庭廣衆之下譏諷我是廢人……”
看着眼前那孩子隐隐泛青的臉色,葉紅靠近了些,輕輕撫了撫她的肩膀,“行了,别氣,更别怕。誰也無權說你是什麼‘廢人’,除了,你自己。如今看着不像演的,那就以前是裝的,人在危機之時,就容易丢棄畫皮,暴露本來面目。她目前頂破天也越不過後天境,隻要你用心修煉,她永遠不可能比得上你。”
李霰雪擡眼,向師父投去了半感激半求助的目光,“我明白了,多謝師父。……可是師父,她以前那樣,也不像是裝的,我小時候因看不慣她那半死不活的淡漠樣子,用各種方法惹了她無數次,結果她愣是沒生出過一絲怒氣,她真正性格要真像方才那般,刁狠潑辣,那縱是聖人也不可能忍耐得那麼徹底,不露痕迹呀!”
看着她滿臉焦慮恐懼,手指不受控制般不停揉攥着衣邊,葉紅的神情不禁也變得有些凝重:“你是在怕什麼?”
李霰雪蹙眉垂下頭,咬了下嘴唇,仿佛被逼着說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