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那樣,君澄境一笑,恢複了談論先前那些話題時的漫不經心:“你那天回去(鳳梧),就隻見了她,又沒來見我,你拿什麼在心裡異想天開胡編亂造啊?”
蔣岌薪有些心虛(不知是真是假)地将目光瞥向旁邊,低聲咕哝:“我聽她叫你阿境……嘁,這還不夠讓人生疑的嗎?”
君澄境了然:“哦,所以你就在心裡把我和她湊對兒了?”
每當被他那樣盯着,蔣岌薪都會感到一種近乎生理性的壓迫感,哪怕自己其實根本沒幹什麼虧心事……下意識老老實實地認完了“錯”,他才猛然反應過來:“啧!不對啊,這明明該是我審你呀!說,為啥讓她叫你阿境?”
面對他突然破了自己試圖避實就虛的計謀,重占了理,并拔高聲調質問,君澄境直接選擇了示弱,順從地答道:“她入門至今就沒認過我這個師兄,平常對我的稱呼不一而足;她也許是跟着你叫的。”
“啧……”蔣岌薪似鄙夷地半眯起眼,搖了搖頭,語氣極不耐煩,“你就擱這兒逗我呢?你曉得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會允許她瞎稱呼你!”
說完,他像是明白了什麼,頗具深意地豎起手指,堪破一切般指了指面前那人,“你啊~越不利落,心裡藏的事就越大!……唉,行吧,那我先問問,她是怎麼‘抹除‘你那團陰翳的?”
覺察到他聲色間逐漸透出的興奮與好奇,君澄境更加注意地将心思放在了斟酌字句上,最後略作删改,不留痕迹地向他描述了一下,李慕兒反擊那“母老虎”時的情形。
說着這件“趣事”,他的微微上揚的嘴角竟就沒下來過,“見那母老虎遭她如此一番頂撞,臉刷的就黑了下來,噎得一聲都吭不出,老實說,我心裡從沒那麼舒坦過!”
看着他發完這番,頗有些“揚眉吐氣”之意的感慨,蔣岌薪猛地拍了下膝蓋,咧開嘴,擺出一副極其解恨的神情:“我就說嘛!能入你眼的就不會是一般人!我的老天,這不比任何神方都讓人‘開心’(開解心胸郁結之氣)——”
“過了,過了。”君澄境瞟他一眼,随即很有分寸地,收起了自己臉上那發自肺腑的“開心”的笑。“咱也不必這樣了,如今他夫妻倆對我們又無絲毫妨礙,我們如此這般,豈不顯得小肚雞腸?”
看他假模假式地說着,蔣岌薪卻寬懷一笑,緊接着附和:“是啊,咱可是彌勒佛~大度(肚)着呢。”在僞裝成調侃的釋然中,他煞有介事地将手裡的木條遞了出去。
君澄境接過,将其丢進了竈膛。
兩道目光停留在同一處,兩人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直到壺裡冒起水花,頂開蓋子發出清脆的聲響,君澄境才回過神。
蔣岌薪狀若無意地瞥了他一眼,“呐,這會兒可算能喝着好茶了。我告訴你啊,那茶都沒開過蓋兒的,你是第一個,誰讓我倆這交情呢——”
“甯熠……”開這個口,君澄境像是下了不小的決心,“有件事,得要你幫幫我。”
話音未落,蔣岌薪便果斷将剛提起的水壺放回了竈上,重新蹲下,湊近前玩味地瞅着他,“喲,上一次見你這期期艾艾的完蛋樣兒,好像是你失手打爛師父最愛的靖窯青花盞的時候啊?”
君澄境不屑一瞥,直接照他的面門正正蓋下一巴掌,毫不留情将那礙眼的腦袋推開了,“湊這麼近作甚?可省點兒眼力吧,我的心思又寫不上臉。”不無嫌棄地說着,他撐着對方的肩膀站起身來。
就像無能反抗似的,蔣岌薪隻稍稍躲了一下,直到那隻手徹底從自己的身上拿開後,他才撇嘴嘴瞪了“施害者”一眼,不痛不癢地表達出自己的不滿,“嘁,你最大的本事也就是欺負我了——有能耐你就直說呀!誰的心思能寫臉上啊?再說就你這德行,能讓人看出‘心情’,便已是了不得了。”
君澄境并不理睬這些廢話,抛去不耐煩的眼神,示意要求他正常點兒。
蔣岌薪露出不服的表情,同時卻乖乖站起了身。“行啦,說吧。别怪我又揭你老底——你這扭扭捏捏的,這事兒怕不是跟我那弟妹有關?”
君澄境看着他,蹙眉愣了幾秒,反應過來後,眼中忽地透出了絲絲縷縷令人脊背發涼的殺氣……
蔣岌薪立馬老實了,刷的收起那期待看好戲般的讨打笑容,“咳嗯!呃……那個,有什麼難處盡管說,咱好兄弟,能幫得我定會全力以赴!”說着,他十分鄭重地拍了拍兄弟的肩膀。
君澄境欲言又止,隐晦的掙紮過後,他最終輕舒一口氣:“回去坐着說吧。”
見狀,蔣岌薪登時拉下臉,嫌棄和鄙夷瞬間形于色。
對此,君澄境置若無物,徑自向屋内走去。
蔣岌薪提上茶壺跟在他後面,看着那背影,用好像了然一切的語氣道:“所以,這事真和李大小姐有關呗~”他戲谑地說着,□□情,卻透着幾分無奈與歎息。“快說,要我怎麼撮合你倆?诶!要不我日後就時不時地向她誇誇你,當然同時你也要坦蕩表明你的心意,這樣,讓她感同身受、言領意會你所有的好——”
君澄境忽然深吸一口氣,回過頭,看向他的眼神内涵複雜,“……我和她氣息融合了——停!”他嚴正制止了蔣岌薪那差點脫口而出的一聲驚呼,“是因為真氣流運。”
蔣岌薪擡眉,滿臉疑惑地歪了下頭,一副天真單純無辜的樣子:“停啥啊,我還什麼都沒說呢。哦,怕我臆想出些亂七八糟的情節啊,嘿喲那可别逗,就是相信茯苓發芽菟絲獨生,我也不可能信你會多碰她一下。”
“那可真是多謝你了。”君澄境略顯疲憊地在茶桌旁坐下,單手支頤,整個一副專等人為自己端茶倒水的姿态。
蔣岌薪不幹了,不輕不重地将水壺擱在茶盤上:“啧,要我幫忙,還在這兒跟個老太爺似的?喏,你來,你手藝更好。一邊玩茶水一邊說說,要我幹什麼?”
君澄境意味不明地點了點頭,依言動手。“你雜學旁收,該懂的不該懂的都比我懂得多,有沒有一個确定不傷元真且有效的方法,分離我和她的氣息?”
蔣岌薪抿抿嘴,神情複雜,“得,就當你這是在捧誇我了。不過這個東西啊,還是有點為難博學多才的我了……”
“福隆閣敞懷三頓,酒菜任選,如何?”君澄境不假思索地接下了對方那欲言又止的話,自信的笑容仿佛認定他不可能拒絕這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