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時愉避之不及跑走的背影,褚枭的心情實在很糟糕,于是看碾塵也更不順眼。
他沒好氣地說:“有事快說。”
碾塵對他的臭臉倒是習以為常,毫不在意他不耐煩的态度。
他徑直走上前。
“老規矩,我先看一下你的情況。”
碾塵輕擡右手,指尖蔓延出一絲銀白的靈力到褚枭面前。褚枭對此習以為常,沒有任何反抗,任由那絲靈力沒入了他的眉心。
素衣仙君閉上了眼睛,随着時間的推移,他表情逐漸嚴肅。
片刻後,再睜開的眼睛裡滿是擔憂。
褚枭見他檢查完畢,便自顧自地轉身坐回了榻上,側躺着翹起二郎腿。
他聽見碾塵問他:“你最近又上戰場了?”
褚枭不以為然:“那群腌臜東西敢來挑釁,不可饒恕。”
聽到他如此不知輕重,任性胡為,一向輕言細語的碾塵都激動起來,他語氣急切:
“你自己知道!你的心魔皆因你殺戮太多而生,你每殺一人它便壯大一分。”
“就因為挑釁你就要親自上場?!不過幾個小喽啰,派一隊蒼境兵就足以打得他們不敢再犯,而你親去隻會加重殺戮之罪!”
說着他像是又想起什麼,看着他一臉沉痛,滿眼遺憾。
“你可知後果?”碾塵開口艱澀。
褚枭原本倚在榻上,一臉無所謂。此時聽他聲音不對,轉頭看去,不由收起自己的吊兒郎當。
碾塵看着他,眼底有很深的情緒,又仿佛是透過他在看另一人,褚枭看不太明白。
這讓他想起他和碾塵的初遇——也忘了是幾十年前了,那時他還沒來到蒼境,正在這世界的某一處為了強大自己的實力與神獸搏殺。
他身上多種神獸傳承正是因此路徑得來。哪裡有靈器寶物,他便去哪裡奪取;哪裡有作亂神獸,他便去哪裡斬殺。
那一次和之前每一次一樣,都是九死一生。不同的是,那次碾塵在他受了神獸最後的全力一擊後帶走了他,救了他一命。
那時碾塵一揮手,神獸就消失了,似乎是被送去了另一個地方或者空間。他發現碾塵從不輕易動手,最多便是像這樣将敵人挪開,從沒見過他正面出手。
但他也早就明白碾塵的實力強到深不可測。
而那次碾塵似乎專門為他而來。
而且碾塵他像是早就知道會他生心魔,一直告誡他不可輕易殺人或者别的生靈。
不過這麼多年,他隻是時不時出現,其餘時間都毫無音訊,似乎在找什麼人。
所以褚枭還是殺了很多威脅到他的敵人。他還斬了很多妖孽異獸,去獲得它們的天賦和傳承,因為他需要變強,強到此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威脅到他。
況且來到蒼境後,大大小小近百場戰役,不是鬧着玩的。他能成為蒼境主動擁立的蒼境之主,也是因為實力強悍到足以扭轉戰局,讓蒼境得以在戰場上反敗為勝。
蒼境主一人可抵千軍,不是謠傳。
所以他的殺戮不減反增,心魔還是誕生了,幸好現在還在可控範圍内。
後來碾塵再一次來找他,發現他生了心魔,便耳提面命讓他學會控制。後來碾塵來找他的時間間隔便越來越短,并且每次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檢查他的心魔。
他也算是褚枭唯一的朋友,是褚枭唯一不設防之人。
所以現下見他面色不對,褚枭主動向他解釋。
“我知道後果的。放心,我能運功壓制它。我手下從無冤魂,它不會長多大的。況且不是還有你給的琥珀香。”
他是殺了很多東西,但是隻殺犯他之物,這不能被怪罪吧。
然而聽了他的解釋後碾塵絲毫沒有放下心來,他仍一臉急色:
“你不知道!琥珀香隻不過能稍稍緩解你的躁動。若是不加以控制,待到心魔長成之時,會反過來控制你,你會成為一個隻知殺戮的瘋物。”
他頓了頓,繼續道:
“到那時,你所見之人皆為你刀下魂,生靈塗炭。你至親之人将畏懼你、遠離你,恨你之人将聯合斬殺你,你到時将……萬劫不複!”
褚枭聽到某個詞不由輕蔑地笑了起來:“親近之人,我何來的親近之人?”
他的笑又一下子垮下來。
“若是我真控制不住它,你直接殺了我便是,不用等别人——”
“你不能死!”
碾塵聽到這話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他。
“你可知……”
他欲言又止。
見他又是這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褚枭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于是趕他走人。
碾塵無奈,輕歎一口氣。
看來是勸不動他了。他想。
罷了,見了剛才那位姑娘,他心中已有成算,此事不必急于一時。
或許很快,褚枭就會自己想要消解心魔了。
他想通了便不再那麼着急,随後便也不理會褚枭的逐客令,隻自顧自地坐下,然後喚出了茶具。
待他慢條斯理地泡完茶,然後刮了刮茶沫,才開口:
“你剛才要對那位姑娘做什麼?”
褚枭本不想将關于她的事告訴别人,但又轉念一想,以他和碾塵的關系其實可以告訴他。
于是他略帶傲慢地擡頭輕哼,說:“她得罪我了,我要慢慢折磨她,以解心頭之恨。”
接着他馬上又補了一句:“我可不會放過任何害過我的人!等我把她折磨夠了,就殺了她!”
他說得信誓旦旦,但碾塵并不理會他,隻放下茶,掐指算了算。
褚枭見他沉默,莫名地有些急:“怎麼?你不信?”
碾塵瞥他一眼,笑着搖搖頭:“我看你并不舍得時愉姑娘死。”
“怎麼可能!”褚枭這下真有些急眼了。
碾塵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中指與大拇指相互摩擦,片刻後啟唇道:
“時愉姑娘入蒼境已有數天,若是其他人,活不到這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