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愉當然也看到了褚枭手上的傷,其他地方的她看不到,可是單看這一處,就與時愉自己的傷不一樣。
他根本沒上藥!
醫修檢查了一番,确認時愉的傷情并未惡化,在這之後本該離去的他卻對着褚枭一臉為難。
“尊主,既然時愉姑娘已經醒了那您的傷……”
時愉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憋着,想着這醫修終于知道要給褚枭上藥了。他們這群人真是,怎麼回事,不知道給自家尊主上藥嗎?
然而褚枭卻直接出聲打斷了醫修,讓他出去。
醫修隻能一臉擔憂地離開,臨走前對着時愉欲言又止。
時愉輕輕皺眉,看看醫修慢吞吞離去的背影又看看近在咫尺的褚枭。
她終于還是忍不住了,“你……”
一聽到時愉的聲音,褚枭就掩飾一般地将頭偏向了另一邊去,這下時愉就确定不是自己的錯覺了。
褚枭的确是在刻意回避她。
話被堵在嘴邊,時愉有些奇怪地看着褚枭,很是不解。
他看上去像是要躲着她,可矛盾的是,他又固執地抓着她唯一完好無暇的胳膊一刻都不肯松開。
時愉開口是想問他為何不讓醫修給他自己上藥,還有他的眼睛是怎麼回事,可問這種話對她來說本來就難以啟齒,褚枭這一回避,她便更問不出口了,索性再次沉默。
褚枭知道她可能看着自己,蒙着白紗的腦袋低了下去。
手腕一直被握住讓時愉有些不舒服,因為她需要一直保持不動的姿勢,時間長了便有些難受。于是她輕輕動了動胳膊,有些想把自己的手腕扯出來。
一察覺到她動了,褚枭就害怕地松了松手。
她終于要受不了了嗎?她不想被他碰到,也是應該的……
可是他現在看不見,不碰到她的話她若是再出事他也不知道。
即使人就在他面前,他現在也如驚弓之鳥,時刻都在擔心。
不過他即使松了松手時愉還是沒能把自己的手腕掙脫出來,因為他不完全放開,她隻能抽出來,那就勢必會碰到自己手上的傷。
而且她擡眼一看,褚枭因為她的掙紮而嘴巴緊繃,神情明顯不對。
算了,她放棄了,就這樣吧。
關于褚枭的眼睛,時愉問不出口,卻不能控制自己不去看。
聯想到自己昏迷之前看的那一眼,她都不敢想,褚枭的眼睛……
所以到底傷得有多重?
她也同樣在熔漿中,甚至比他待的時間還長,她為了保護眼睛一直沒睜開眼,所以即使全身受了傷現在她的眼睛也是完好無損的。
他,他難道沒有閉眼嗎?
是什麼讓他在熔漿中都必須要把眼睛睜開?
她掉進熔泉,他在熔漿中抱着她出去,所以他下熔漿應是去救她的。
她掉進去後被腰間繩索裹挾着往深處墜去……
所以,他不閉上眼睛——是為了在熔泉中找她!
方才讓她困惑的問題就這樣得到了解釋,這答案在她腦中一下子炸開,讓時愉又震驚又感到一陣鼻酸。
之後更多的是無所适從。
他這一雙眼睛讓她如何還?
看着眼前的褚枭,時愉再去想曾經令她深惡痛絕的暴君,竟覺得無比陌生。
竟然隻覺得在她面前輕聲細語的,沉默跟在她身後的暴君,更為熟悉。
她的心變得又酸又脹,又覺得有些生氣。
他為什麼要變?為什麼不永遠是那個暴戾殘酷的蒼境主?那樣的話她對他就隻有厭惡,何至于會像現在這般心情複雜。
時愉腦中思緒萬千,而褚枭突然開口,說的卻是對不起。他的聲音中藏着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都是我的錯。”
時愉疑惑,完全聽不懂他的意思。她等了等,褚枭卻似乎沒有再解釋下去的意思。
對,他現在看不到她疑惑的表情。于是時愉問出聲,“對不起什麼?”
褚枭手抖了一下,然後才艱難地擠出幾個字,“我說過,不會讓你受傷。”
都是他太過自負,自以為能護好她,卻連當時那樣的情況都不曾預料到。他還去晚了,讓她掉了進去,他差點就救不回她。
時愉微微睜大了眼,想起褚枭不隻跟她說過一次的會保護她,但她其實從不曾當回事過。
她沒有過依靠别人的經驗,生死隻有自己能倚賴。
可是,似乎……真的有人不顧生死地來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