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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衫層層落地,交疊如欲謝的芙蕖。
霧氣缭繞的溫泉浴池裡,兩具汗津津的軀體絞繞如纏蛇。
日升,日落。
阿媱披衣出水,跪坐鏡前擦拭長發。
她的頭發總是又黑又密,像一團濃得化不開的油墨,濕淋淋潑灑在纖弱脊背上,襯得那新雪一樣的肌色無端绮豔。
滾燙的胸膛貼上來。
一人高的大鏡子,由最好的青銅精心磨成,能纖毫畢現地照映出兩個人。
他的軀體蒼白而瘦弱,薄薄的肌肉交錯布滿刀痕,連同頸窩處的小小齒印,正斑斑滲着血迹,看起來妖冶又靡麗。
柔軟指腹擦過他玉白手背,那上面細細一線的刀傷不知何時竟深可見骨,鮮血汩汩流淌,卻換來少年公子更劇烈灼熱的顫栗。
沉睡的媚蛇再度歡騰。
……
令人臉紅的熱息終于褪去,夕陽正照在宮九俊秀的臉上。
鏡前的荒唐已成過去,文秀腼腆的少年公子也像拭去浮塵的鏡面一樣,袒露孤僻自負的冷酷本性。
他的手指在阿媱發間靈巧穿梭,為她绾好一個秀麗繁複的發髻,又恰到好處地點綴上璀璨珠玉,最大限度展現她的美麗。
正是這份目眩神迷的美麗,催生出恣意的歡縱。
宮九并不是一個喜好女色的男人。
他不喝酒,不賭博,不愛一切尋常男人愛好的東西,隻因為他深入骨髓、與生俱來的孤高自負。
他認為世上最好的就是他自己。
——無論多難練的武功,他總是一學就會;無論多難殺的人,他總能一擊斃命。
除此之外,他還有俊美的長相、高貴的出身、嚴重的潔癖。這使他完全喪失了對女人的興趣,也絕不認為這世上有人配得上自己。
但同時,他的性情又格外陰晴不定。
她是他意料之外的驚喜,完美契合他所有想象,令他怦然心動、欲念叢生,他仍要親手将她殺死。
宮九溫柔詢問:“你有沒有話要對我說?”
阿媱的話一向不多。
但他畢竟為她節省下一粒萬毒解,阿媱斂眉思忖,問道:“疼痛會讓你更快活麼?”
她動人的面容全在鏡中,沒有任何變化能逃過宮九銳利的眼睛。
那雙春水濯濯的澈麗鳳目裡,是純然的好奇,沒有厭惡,也沒有譏诮,靜靜地凝視着他,就像初冬時落在檐瓦上的薄霜。
宮九伸出的手指一轉,撫上她形狀極美的肩頭。
他淡淡道:“嗯。”
這世上的一切,他已得到太多,而且十分輕易;他心底的欲望,已隻有受虐的時候,才能夠得到片刻滿足。
宮九完全不覺得羞愧,但他仍決心殺死這個知道他秘密的人。
他的手順着肩頭摸向鎖骨,又從鎖骨向上,隻要微微一使勁,就可以扼斷她優美脆弱的脖子。
那聲音必定十分動聽。
然後,她流光溢彩的眼睛就将永遠閉合,再也不能倒映他的身影。
宮九隻這麼樣一想,心中就像塞了團濕哒哒的棉絮,倏然充盈起一股沉墜的酸脹。
從未有過的情緒令他興奮不已,手上不覺用力。
他的手指修潔白皙,幹燥柔軟的指腹擦過阿媱頸邊肌膚,帶起一陣酥麻癢意。
媚蛇已解,殘存的欲念卻還留有餘韻。
阿媱蓦地一個翻身,将人壓在身下。
“血好像幹了,再添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