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财富已三十個輩子都揮霍不完,貪婪的巨獸卻始終不知餍足。連死人身上的衣裳也要扒下來換兩個銅闆,又怎會放過這麼樣一位活色生香的絕世美人?
這是一個絕好的苗子,好好培養一番,什麼江南花家、萬梅山莊、珠寶閻家,霍休都已不看在眼中。他要将她送去西域、扶桑,助她進入王庭,為他搬空一國之富!
可惜美人雖美,卻生着刺。
有窦楓亭的前車之鑒在,霍休發下一連串任務,終于摸清美人的真正實力、确信她威脅不到自己,這才放心接見,向她娓娓闡述自己的宏偉計劃。
阿媱安靜聽着,不發一語。
她在想柳餘恨。
那晚山道分别,柳餘恨在她耳畔低語,告訴她無論總瓢把子讓她殺誰,都隻能敗、不能勝。
小柳的判斷是對的。
霍休仰頭飲盡杯中上好的泸州大曲,興奮稍稍減退。他望着那道纖袅娉婷、始終未動的倩影,皺眉道:“怎麼還不摘下來?”
阿媱輕輕抽刀。
霍休微笑:“你不願意接受我的計劃?方才進來的時候,難道你沒有看見那兩間石室裡堆滿的金珠寶玉?那可都是為你準備的。”
世上絕沒有不愛珠寶的女人。
上官飛燕那樣一個青春鮮妍的美人,甘願做他這個老朽男人的情人,為他奔走籌謀,不正是為了他這些堆積如山的珠寶玉石?
霍休不認為“張小禾”會是例外。
隻可惜對于他這麼樣一個吝啬又貪婪的老男人來說,他的财富就像他的妻女,是絕不容許旁人染指的。所以上官飛燕也好,“張小禾”也好,他的許諾出口之時,就已為她們定下死罪。
他絕不會兌現哪怕一個銅闆!
霍休腦中轉過各種念頭,對這柄多情旖旎的青刃并不十分在意。
她的刀快不過司空摘星,就一樣奈何不了他。
他有畢生修煉童子功得來的精純内力,身下這張破草席更藏着一個絕境逃生的機關籠子。
霍休氣定神閑,含笑道:“帶刺的玫瑰也很好,總有喜歡馴服烈馬的男人。就是話太少……”
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青青的刀鋒掃過,如一弦新月,如一彎飛虹。
相交刎頸、血花飛濺。
“是你太聒噪。”
阿媱将“悲酥清風”收入系統背包,冷冷凝視霍休橫陳的屍體。
青衣樓中藏有一百零八道機關的傳聞并不隐秘,她既決心殺死總瓢把子奪權,自然會做好周全準備。
“悲酥清風”是種無色無臭的毒氣,散在空氣之中毫無違和,不知不覺就已嗅入體内,發覺時已渾身不能動彈,任是再深厚的内力,也隻能引頸受戮。
她耐心聆聽霍休絮叨,隻為等待毒氣生效。
現在青衣一百零八樓的總瓢把子,是她了。
阿媱收刀入鞘,沉靜環顧四周。
小樓建在山上,看着精緻小巧,實際卻鑿空山腹,在地底建造了十數間巨大石室。
石室内沒有燃燈,卻亮如白晝,耀目皆是金銀珠玉的熠熠寶光。相比之下,窦楓亭那晚水閣裡的陣仗,确實小得不能更小。
阿媱一間間走過,将萬千華彩傾數收入囊中。
機關軋軋重啟,走出小樓已是正午。
暖融春陽裡,阿媱感知到一縷極淡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