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屍熊摔下去時，藥水才剛沾上皮毛啊？林瑾卿駭然掃過手中細長的試管，總覺得這東西的成分超出了她認知中科學的範疇，一腳踹開了玄學的大門，然後她就迅速感覺到些許惋惜。

早知道這個藥水這麼能打，就不那麼早用掉了。

哎呀！

紫色藥水已被消耗，林瑾卿沒有了其它攻擊方式，跟着錢泰富一起逃跑。屍熊在重力藥水的作用下速度大幅下降，怪物從戰局中脫身，和它保持着十來米的距離擋在熊與人之間，時刻戒備着藥水失效。

錢泰富即使背上背着一個人，跑起來速度也不慢。林瑾卿看着自己與熊之間的距離緩慢地拉大當然也很高興，不過還沒等她高興兩分鐘，就又出現了意外。

林瑾卿嘭的一下摔進了雪地裡，向前的慣性使她幾乎是臉着地的栽倒在地。

積雪很厚，她摔得并不疼，但身上臉上糊滿了雪的模樣着實有些狼狽。她趕緊起身，邊跑邊拍掉滿身的雪，再擦擦墨鏡，視野恢複了清晰後快速回頭看了一眼。

屍熊依然在緩慢地追趕，怪物警惕地擋在中間。錢泰富不知所蹤，隻在林瑾卿摔倒的地方出現了一個雪坑證明此人确實曾來過，不是她的幻覺。

錢泰富是突然消失的，那麼大一個人一眨眼就不見了，消失得很徹底，一點痕迹都沒留下。林瑾卿隻得用回自己的腿來逃跑，速度跟錢泰富是沒得比，但比坐在原地等死要稍微好一點。

林瑾卿跑不快，立刻很沒出息地大聲呼喊，向其他活着的隊友求救，但這些鬼怪隊友們速度都很快，在她們二人折返回去潑紫藥水時其他人早已跑遠。似乎也有寥寥幾人聽到她的求助後掉頭往回走，不過比起屍熊追她的速度，等他們接到她時，她估計已經在熊肚子裡了。

林瑾卿歎了口氣，看來這熊是甩不掉了，隻能想辦法弄死。徹底弄死。

對已經死過一遍的屍熊來說，要怎麼再死一回才能死透，這可真是個問題。把它肢解了肯定是可以的，既然内髒腸子掉出來後沒再長回去，說明巨熊詐屍隻是能動，它自身的愈合能力依然是沒有或者很低的。那四肢也是同理，碎到一定程度拼不回去了，它也就能老實了。

現在的問題在于林瑾卿沒有攻擊能力，她連自保都困難，别說去殺熊了。怪物面對屍熊束手無策，想打赢異化的屍熊除非它也跟着屍變。林瑾卿問過系統精靈，黑藥水不是攻擊類型，紅色的火焰藥水容易傷及自己人，她現在除了跑，已經沒有其它選擇了。

……真的，沒有了嗎？

不對。

強攻擊手段，她還有的。

林瑾卿想起了喬之死。

副本“鬼怪”的死亡，是可以人為進行幹預甚至觸發的。遊戲的平衡性不是笑話，它隻是被掩蓋得很好，好到需要弄死那麼一兩個鬼怪才能看出端倪。

為什麼副本中會同時安排十米之巨的北極熊和兩米餘高還群居的灰毛生物？為什麼副本給了玩家一個天譴開局，卻吝啬地沒有發放任何武器？為什麼作為玩家陣營唯一能打的怪物，系統甚至敢通過規則對立雙方？它就不怕玩家沒了怪物的保護死在野獸爪下嗎？

它不怕，因為有這些鬼怪。

怪物是遊戲給玩家的第一重保險，副本中隻有兩隻這麼大的生物，從體型與數量上分析它單防的是會詐屍的北極熊。那麼對于另一種數量更多體型也更小的狼群，玩家陣營中應該同樣存在着一群有着克制關系的友方，現在用排除法也能知道，正是這些人形鬼怪。

第四類鬼怪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沃夫貝爾的體格，除非有其它過人之處，否則面對狼群估計也就兩三口的事。以喬為例，如果未來成群的灰毛野獸将她們包圍，隻要道德底線夠低，隻要提前蹲下在雪地裡扯着嗓子大喊，雪崩就會帶走所有敵人……如果玩家不介意看到喬變形嚴重的屍體，他就是一個巨大的、可以精準爆破指定目标的人形自走C4。

這種人體丨炸丨彈威力極強，效果好，見效也快。但對于生長于和平年代的玩家來說，這就是在殺人。

一個送生日禮物的遊戲設置得如此殘酷，它選拔的真的是“玩家”嗎？還是……

思考間，屍熊踉跄的腳步聲已經靠得極近，林瑾卿幾乎能聞到它帶着血腥氣的冰寒吐息。

她想跑得快一點，再快一點，但她透支的身體經過前一輪的逃亡幾乎壓榨不出多餘的體力，跑得亂七八糟的。

要來不及了！

林瑾卿拼命往前爬，一邊崩潰地想。

快想啊！怎麼觸發安東尼奧……！

她爬得越來越慢，但身後屍熊的速度正在加快。它漸漸熟悉了死後的身體，動作越來越協調。怪物已經不能影響它太多了，屢次上前的阻攔均被屍熊大力甩開，最嚴重的一次它掰斷了怪物的一截腿，咔嚓一聲響落在了雪地上，又脆又輕。

林瑾卿不敢回頭，沒命地向前爬。免死規則的存在使她潛意識中并不特别害怕死出副本，但她确實不想被熊生吃。

喬引發雪崩前曾有過一個找東西的奇怪舉動，假設提前誘發鬼怪的死亡也需要征兆，比如在喬開始找東西之前，哪怕出現了高分貝聲音也不會觸發他的死亡雪崩，那麼安東尼奧的死亡征兆一定是變色。而現在，他已經變色了。

腦子在死亡陰影的籠罩之下高速運轉，林瑾卿還真分析出了點東西。但不是好消息，想到這個可能的瞬間她倒吸了一口氣，整個人幾乎原地僵住。

很多“鬼怪”隊友都知道這個副本中存在——或者說“存在過”，一隻半甲殼怪物。安東尼奧想辦法甩掉了它，索菲亞直接跑路，聽沃夫的意思搞不好還跟怪物幹過一架，當然了，打的是他自己的那一隻。

怪物是什麼？

特殊規則已經介紹過了，它是副本給玩家的安全鎖。

副本。

給玩家的。

安全鎖。

既然如此，知道怪物存在的第四類所謂“鬼怪”的存在，其真實身份就有些細思極恐了。

這個想法太過驚人，而林瑾卿此前瘋狂白嫖隊友的行為又着實上不得台面，普世的價值觀根植腦海，她下意識地在腦中反駁自己，試圖尋找一個讓自己不那麼可惡的解釋。有沒有可能他們是副本杜撰的，是純虛構的角色？文學作品可以取材于現實構建架空的世界觀，這個遊戲既然能直接從現實抓玩家進來說明它的技術肯定是過關的，那麼在制作副本時，它完全也可以如此。

……

等等，夏威夷披薩……！安東尼奧提到過夏威夷披薩！

安東尼奧被屏蔽的“食物”隻限于副本内的可食用物品，但仍保留了一部分副本外的記憶。最直接的證據就是他無視了壓縮餅幹和貓條軟膏，但閑聊時還記得夏威夷披薩。人設可以捏造，性格、外貌、名字、語言及文化，甚至他的貓都可以是假的，但引起争議的夏威夷披薩——不管是夏威夷這個明确的地名，還是此種披薩添加水果的争議焦點，都是與副本主題無關的外部因素。副本從未提及冰原之外的世界，這些無關緊要的小細節不太像遊戲的手筆，倒更像自帶的……

那這就是他們來自副本之外的證據啊。如果副本能将細節摳至此種程度那她沒話說，林瑾卿現在隻希望副本确實如此無聊。

她幾乎不抱希望地詢問系統精靈，“副本裡的這些鬼……人，有沒有可能——？”

系統精靈好像知道她想問什麼，她一問完便馬上答道：“A00417号副本為獨立存在的特殊副本，副本内部不受外界幹擾。”

林瑾卿無暇思考它的措辭和其中深義，她現在滿腦子都隻有那個驚悚的結論——

他們不是鬼怪……他們是玩家。

他們都是玩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