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眼睛一亮,嗯了一聲,轉頭就跑了出去。
院子裡已經沒人了,廚房裡傳來聲音,他哒哒哒跑到了廚房,站在門口往裡看。
周一從廚房靠牆的櫃子裡取出菜闆、菜刀還有木鍋鏟,拿着東西一轉頭,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小孩兒,見她看過來,小孩兒嗖一下藏到門後,又探個小腦袋出來看着她。
周一笑了笑,把手裡的東西放在竈台上,又轉身去櫃子裡拿碗,順帶把櫃子裡的東西都看了看。
有兩個陶罐,一個大些,一個小些,大的裡面裝的是香油,也就是芝麻油,小的那個裡面裝的是鹽,跟周一見過的雪白的鹽不同,罐子裡的鹽微微發黃。
櫃子裡還有一個褐色的布袋子,周一拿了起來,袋子裡空蕩蕩的,袋子裡沾了些谷殼,還有股稻米的香氣,看來應該是裝米的袋子。
周一看向了門口,門口的小腦袋飛快縮了回去,周一問:“元旦小道友,觀中可還有米嗎?”
小腦袋又探了出來,圓圓的眼睛看着周一手裡的袋子,嫩聲嫩氣問:“裡面沒有了嗎?”
周一搖頭:“沒有了,其他地方還有米嗎?”
元旦眨眨眼睛,想了想說:“張婆婆家有。”
周一:“?”
“張婆婆是誰?”
元旦:“張婆婆是小寶弟弟的婆婆,給師父和我送吃的,但是她今天還沒有來。”
周一明白了,這個張婆婆應該是附近的人家,也就是清虛子道長口中送飯的施主。
現在觀裡沒米,但她身上有些錢,去别人家裡買米也不是不行,于是問:“張婆婆家遠嗎?”
元旦點點頭,接着想起什麼又搖搖頭,說:“我覺得好遠,師父說不遠。”
那到底是遠還是不遠呢?
周一判斷不了,時間也不早了,索性放棄臨時買米的想法,說:“元旦小道友,我房間的桌子上有一個荷葉包起來的包裹,裡面是炊餅,你可以幫我拿過來嗎?”
元旦點點頭,“好!”
咚咚咚,咚咚咚,小孩兒的腳步聲在過道中由近至遠,又由遠至近,周一還洗着菜闆,小孩兒就拿着一包炊餅跑進了廚房,遞給她說:“給你。”
周一伸手接過,放在竈台上,說:“多謝小道友。”
元旦的眼睛亮亮的,腳在地上挪了挪,小聲說:“不用謝。”
說完,他就又要往外走,周一叫住他:“元旦小道友就在廚房裡可好,貧道還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需要小道友在一邊指點。”
元旦停了下來,眨眨眼睛,好幾息後才慢吞吞說:“好。”
周一也不看他,免得把小孩兒給看得不好意思了,低頭洗着菜闆、菜刀和木鍋鏟,洗好後,揭開竈台中間的鍋蓋,還好,鍋是鐵鍋,隻是近段時間沒人使用,所以鍋底生了鏽。
倒了清水進去,拿起竹制的刷把,這是一個老木觀也有的洗鍋工具,制作相當簡單,就是找一個大小合适的竹筒,将竹筒弄薄,再把竹筒壁劈成細細的小竹棍,卻不斷根,一根一根聚在一起,洗鍋的時候在鍋裡刷上幾下,污漬立刻掉落,還不髒手,在污漬不頑固的情況下,周一覺得這比鋼絲球還好用。
鍋底的鏽迹洗去了,把污水舀出來,周一拿起刷把問元旦:“元旦小道友,這個東西很好用,叫什麼呢?”
元旦看着周一,說:“這是竹掃。”
周一點頭:“原來是竹掃,多謝小道友。”
見周一低頭繼續洗鍋,元旦默默歎了口氣,這個新來的周道長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比小寶還笨呢。
周一不知道自己已經成功給小孩兒留下了自己是個笨蛋的印象,她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僅限于劉大告訴她的,以及她今天在常安縣城裡看到的那些。
有些東西明明是一樣的,但叫法卻不同,比如炊餅,比如饅頭、菘菜等等,她自然想要早點弄清楚這些東西的叫法。
既然如此,藏着掖着不如大大方方詢問,她當然知道雖然元旦是個小孩子,但自己問了他之後,他多半會告訴清虛子道長。
可既然對方觀中隻有一老一幼都敢讓一個陌生人進門,自己又怎麼能遮遮掩掩、偷偷摸摸?
坦蕩做事,坦蕩做人,除了她是穿越過來這件事情不能暴露之外,她沒有什麼不能讓人知道的。
與其自己費盡心思遮遮掩掩被人看出來不對,還不如直接承認自己不知道,開口詢問。
至于度牒的事情,隻能說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了,若是實在不讓她做道士,她也隻好另尋生路,活人總不能給尿憋死。
周一把蘿蔔切片,茄子切條,蔥切成魚眼大小,蒜拍扁剁碎,菜備好,就要生火了。
她走到竈洞前,竈洞裡黑乎乎的,拿起放在一邊的木柴往裡面捅了捅,都是草木灰,把草木灰往裡推了推,草木灰就落入了竈洞下面的洞中。
老木觀雖然早就用上了煤氣,但老式柴火竈依然存在于廚房中,師父還在的時候喜歡用煤氣,周一倒是更喜歡用柴火竈,煮出來的飯菜都有股柴火香。
竈洞清理了,周一準備生火,她看了一圈,問題來了,這裡沒有打火機,該怎麼生火?
于是周一看向了跟在自己身邊的元旦,再次問:“小道友,請問觀裡用什麼生火呀?”
元旦已經習慣這個高高的周道長什麼都不知道這件事情了,指着放在竈台一角的東西:“這個!”
周一拿起了那個東西,是個褐色的小布包,也就半個巴掌大小,把裡面的東西取出來,一塊彎彎的形似鐮刀刀刃的鐵塊,上部還包裹着褐色的皮,一塊石頭,石頭本身發白,但表面上有黑煙留下的痕迹,還有一團幹草絨一樣的東西。
元旦在一邊主動說:“這個是火鐮!隻要這樣打,就有火了!”
這個周道長連生火要用火鐮都不知道,肯定也不知道火鐮怎麼用。
周一看她兩隻手相互交錯,雖然是無實物表演,但她也看明白了。
一隻手拿着鐵塊,一隻手拿着石頭,元旦拿起幹草絨:“這個要放在石頭上!”
周一于是揪了一點幹草絨放在石頭上,鐵塊與石頭撞擊,火星四濺,落在幹草絨上,幹草絨立刻就燃了起來。
不是很劇烈的燃燒,而是帶着火星的緩慢燃燒。
不需要元旦再說什麼,到這一步,周一也知道該怎麼做了,她從柴堆裡抓了把幹草,将火絨放在幹草中,輕輕一吹,火焰立刻燃燒起來。
将一團火放入竈洞中,繼續加幹草、幹樹葉,這些都是易燃的柴,再放入些細點的樹枝,黑黢黢的竈洞裡,火徹底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