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端了個凳子,坐在床側,她沒教人修煉過,怕清虛子出個什麼意外就不好了。
沒多久,清虛子睜開了眼睛,周一看向他,他搖搖頭:“道友,貧道未感受到丹田處的虛無窟子,陰跷處也無炁感。”
周一:“此事不易,多試幾次或許才能有感覺。”
清虛子颔首,又試了幾次,依然沒有什麼感覺,周一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正常情況,丹田處的炁感,她是來了這個時空才産生的,但陰跷處的炁上行這一點,她在五歲第一天修煉的時候就感覺到了。
當時還覺得自己應該很快就能修煉了,沒想到修煉了二十多年,還是隻有那點感覺。
一番修煉之後,清虛子面色更加疲憊,周一不敢讓他再繼續,勸他休息,見他真的休息後,才放心起身離開清虛子的房間,不管怎麼說,今晚的飯是要吃的。
這一晚,周一将足太陽膀胱經行至背部魄戶穴,這條經脈還剩下三分之一。
晨起,吃完早飯,清虛子坐在石桌旁,對周一道:“道友,貧道昨夜又試了幾次,感受到了丹田處的虛無窟子,可陰跷處的炁實在是摸不着頭腦。”
“不知道友可否詳談?”
周一把自己的感受說了,就是意照陰跷處,炁感自生,也自然而然就引導至了丹田處,一切水到渠成。
清虛子陷入沉思,再次嘗試之後,依然失敗。
但他并未放棄,繼續嘗試。
周一在一旁看着,看着他越來越疲憊,眉頭微擰,不應該啊,即便沒有入道,丹田沒有炁感,也不該是清虛子現在這個反應。
她前二十多年都是這樣修煉過來的,知道這般修煉并不會越煉越疲憊,雖比不上現在修煉的效果,但也能恢複些精神,否則師父和她也不會将其當作一種修身養性的法子了,可為何清虛子看起來反倒更累了?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師父說過的話,忍不住出聲道:“道友。”
清虛子睜開眼睛看向她,周一的喉嚨動了動,“你先休息吧。”
清虛子颔首,周一把他扶到了房間裡,扶着他躺在床上,清虛子突然問她:“道友,你可是有什麼想說的?”
周一看着他:“道友為何這麼問?”
清虛子:“道友的臉色不對,今晨朝食之時,道友面容平靜,可此刻眉頭緊鎖,像是突然有了心事一般,思來想去,能讓道友心境變化的也隻有貧道修煉一事了。”
他微微笑道:“無論何事,道友但說無妨,可是我在修煉一途沒什麼天賦?”
他咳了一聲,說:“這世上,越是艱深之事越需要天資,有人七歲能作詩,有人耄耋之年也隻是個童生,貧道活到了這般年歲,對于這等事情,早已看開了。”
“方才,聽道友所言,修行本是水到渠成之事,可貧道嘗試數次無果,想來于這一途并無什麼天資。”
他輕笑一聲:“道友也不必為難,直言就是,若貧道當真無這資質,倒也了卻了一樁執念,也能松快些了。”
周一隻覺得自己喉嚨幹澀,道:“道友,并非如此,你能感受到丹田處的虛無窟子,便足以證明你能踏入修行之路,隻是……”
她頓了頓,隻覺得接下來要出口的話艱澀至極:“隻是,陰跷處的炁乃是生靈誕生之時的先天之炁,生靈一身性命本源所在,這一生,随着呼吸,先天之炁緩慢從生靈體内散溢于天地之間……”
“修行之初,便要用此先天之炁引動一身之炁機,方能踏入修行路。”
“道友,你……你……”
清虛子将她說不出口的話說了出來:“我年歲已高,重病纏身,體内先天之炁所剩無幾,無力引動一身之炁機,故我無法修行。”
“道友,我說的可對?”
周一垂眸颔首:“對。”
這是她想到的能解釋清虛子現狀的唯一可能。
清虛子又問:“道友,可否告知貧道,一身的先天之炁全然消散,會如何?”
周一咽了咽唾沫,聲音艱澀:“炁散,人亡。”
她師父曾對她說,人們常說氣沒了,人就死了,這話中的氣指的應當是先天之炁,因為呼吸沒了,及時搶救,人還能活,可先天之炁沒了,任你用盡千般萬般手段,都無力回天。
清虛子躺在床上,神色很是平靜,似乎聽到的并非自己瀕死的消息,隻是平淡感歎:“原來是因為貧道要死了啊。”
周一聽得心裡難受極了,她本以為清虛子修行之後,不僅能見到鬼物,也能延年益壽,後者她未說出口,便是想待清虛子真的踏入修行路後,自然能有所感受,也算是一個驚喜。
可她沒有想到,清虛子體内的先天之炁已經少到了這種程度,竟然連引動炁機都做不到。
更讓她難過的是,這也說明清虛子真的逼近死亡了,這兩日徐郎中來觀中為他紮針,抓藥,她見清虛子咳嗽的時間少了,還以為他能有所好轉。
可先天之炁消散至此,就像她師父說的那樣,任你千般萬般手段,都無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