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深深吸一口氣,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
“昨晚我去找展朔,想向他道歉,因為我要退婚。結果,我發現他床上藏了一個人。”
“他說,這女孩一開始是他的情人,家裡沒什麼背景。後來他愛上對方,不想讓她一直隻是情人。”
“當然了,展家不願意。”
“他說如果我同意,他婚後不會碰我,随便我跟誰在一起。等時機合适,我們就離婚。”
說到最後一句話,江雪忍不住笑。展朔把形婚看得太輕易,刻意忽略他們将要面臨的種種壓力。
可要是真的退婚,雙方臉面都不好看。
江雪鬼使神差地答應,也許是因為,她也曾有一個不被家族接受的戀人。
從展朔那裡離開,她找酒吧喝酒,喝到半醉不醉,給周展宇打電話,要他去接她回家。
“後來的事你猜到了,我們沒有回家。他說随便我跟誰在一起,他親生弟弟,應該也在選擇範圍内。”
江雪說起這事,神情自然,沒有半分後悔的意思。
時雨問:“你喜歡展宇?”
江雪說:“喜歡,但不多。”
她過于坦誠,時雨無意幹涉她的選擇。總歸來講,一個毫無感覺的展朔,和有點喜歡但不多的周展宇,還是後者更可能讓她幸福。
時雨說:“阿雪覺得幸福就好。”
江雪微笑:“謝謝。”
時雨又和她聊了些别的,侍者來換過一壺茶,時間剛好過去一個小時。
晚十點,房門再次打開,展朔走進門,看到時雨在也不驚訝。
“你們聊,”他徑自走向較小那間卧室,“不必考慮我。”
江雪笑着說:“濛濛,你的手機屏幕一直亮,是阿啟在找你吧?”
時雨随意瞥了一眼,陳啟發的最後一條微信是:回了嗎?
手機電量告急,看完這句話,屏幕徹底黑掉。時雨起身告辭,江雪送她出門,給了她一個擁抱。
“晚安,濛濛。”
“晚安,阿雪。”
—
時雨提步下樓,穿過長長的走廊,回到江雪讓人備好的客房。
陳啟在小廳裡,除了他,黎夢也在。
時雨站在玄關處,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擔心自己的突然闖入會讓黎夢尴尬。
她聽見黎夢在哭,即便哭腔濃重,字句仍然清晰。
“你回北京那天,答應以後回來娶我,可自從上了高中,寒暑假你都沒回來過。”
高中前,陳啟每年去蘇州度假一個月,上了高中忙着追時雨,就沒怎麼回。
“回北京那天”估計指的是初中畢業那個暑假,黎夢十歲,陳啟哄小孩呢。
“我喜歡你比她久,為什麼你不來看我?”
“你知道麼,我本來也要去留學,可是你回國了,我放棄為留學做的所有準備,重新去高考。”
“隻是因為,我想和你在一個城市。”
“我拼了命追上我們之間相隔的五年,你為什麼不能等我?”
“你知道高考多難,我……”
時雨聽得心上泛酸,下意識想安慰她,可下一秒陳啟說:“我從沒要求你放棄留學,别說是為了我。”
确實,不客氣地講,這純屬自讨苦吃。
黎夢怔住,陳啟在沙發上正襟危坐,說的每個字都誅她的心。
“抱歉,雖然我不覺得我有值得抱歉的地方,但我未來太太告訴我,要認真對待每一份喜歡。該解釋的我已經解釋過,包括那條定制項鍊——是時雨濛濛的M-E-N-G,從頭到尾,從始至終沒有指代過其他人。還有,我跟你商量個事兒,哥哥倆字聽着别扭,以後你跟他們一樣,叫陳啟、啟哥都行。”
時雨聽見黎夢的抽咽聲,與陳啟清冷無比的聲線相比,實在惹人憐愛。
但時雨破天荒地沒有同情心泛濫,反而有些煩躁。
陳啟直接下逐客令:“濛濛快回來了,你哭完沒?”
時雨連忙躲進小隔間,沒半分鐘,黎夢奪門而出,地闆上仿佛還有她滴落的淚。
陳啟走到玄關,反鎖房門後轉身擠進小隔間,把時雨吓一跳。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開門有聲音。”
陳啟拉下燈繩,反手關上隔間的門,在窄小空間裡抱起時雨,讓她坐上雲朵型軟墊。
“時雨,你知道這屋是幹什麼的嗎?”
時雨望向陳啟背後,門上有一面鏡子,軟墊後也是一面鏡子。
“展朔哥三年前才買下這處莊園,看來前莊園主人,有些不為人知的癖好。”
時雨再遲鈍也理解了這隔間的用途,忙喊停:“等一下,我們先聊正事兒。比如,你和黎夢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前塵往事?”
陳啟坐在軟墊上說:“你不是全都聽見了?”
“我聽見,”時雨食指戳他肩膀說,“你要回蘇州娶黎夢做老婆。”
陳啟很無奈:“那年她十歲。”
時雨說:“你十五歲。黎夢不懂事,陳啟哥哥也不懂事嗎?”
這不是吃醋什麼是吃醋,陳啟笑着“啧”了聲,暗喜轉為明目張膽的愉悅。
“她扒着我車門,非讓我答應回來娶她,我說娶娶娶,就内種敷衍小孩的語氣,誰把誰當真啊?”
時雨别的沒聽見,沉浸在陳啟那三連答應的“娶”,莫名很在意。
陳啟看她情緒不佳,索性開始煽風點火:“黎夢從小到大都很乖的,唯獨攔我車那次,叛逆得出奇。”
話一說完,時雨果然撲過來,在陳啟懷裡擡起臉,嘴唇動了動。
陳啟等她說話,半晌沒等到,勾唇淡笑道:“嗯?投懷送抱。”
在陳啟的注視下,她眼眶一點一點變紅,吸了吸酸澀的鼻子,可憐兮兮問:“你聞到了嗎?”
陳啟這會兒被迷得有點眩暈,愣愣問:“什麼?”
時雨摟着他脖子,埋臉在他頸側,語氣透露一點小委屈:“不知道啊,可能,今兒是冬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