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不能找你嗎?”鄭岸淡淡道。
程行禮笑笑,說:“自然可以。”
“不過你還是個鳏夫啊?”鄭岸撩袍在拓跋瑛原本的位上坐下,表情戲谑地看着程行禮。
程行禮隻覺拓跋瑛走時好像也帶走了艾草,怎麼大春天的就有蚊蟲了?
“世上合與寡隻論心不論身。”程行禮挑了個幹淨的酒杯給鄭岸斟酒,說,“縱有千人陪伴也難敵心上一人。”
鄭岸道:“那你兒子怎麼來的?”
“自然是與人生育的。”程行禮垂眸輕聲道,“世子很關心這個問題?”
面對程行禮主動斟酒示好的行為,鄭岸很滿意,端酒喝了,哂笑:“少自作多情。書你什麼時候抄給我?”
“三日時間還沒到。”程行禮說。
鄭岸冷冷道:“還挺會找補的嘛。”眼神不露聲色地又将程行禮審視一番,冷笑道:“我聽說當朝中書令想把自己女兒嫁給你,你怎麼沒同意?”
程行禮不想鄭岸遠在千裡之外,連這等事情都知道,沉吟道:“許是我與劉娘子無緣,再者程某才疏學淺,性情木讷自配不上她。”
“你性情木讷?”鄭岸饒有興緻地打量程行禮,微挑眉說:“我看不過是沽名釣譽,自圓其說罷了,劉千甫若不是你師傅袁纮的政敵。劉家的乘龍快婿,你怕是會上趕着去。”
“狀元本是天子門生。”程行禮淡淡道,“聖上對我的知遇之恩我無以為報,上點我為第,我又怎能看其朝風不正?”
本朝中書令劉千甫,朝堂上下怕他也迎他,朝堂上的不正風氣多是他帶來的。其人蒙蔽帝王耳目,染指中央與地方,勢力遍及三省六部,宰相大将。
此話是說,無論如何,程行禮都不會做劉家的女婿。
對此,鄭岸隻是随口說道:“也對,當朝狀元,怎麼都是個美名滿天下的人,宰相之女怎麼配得上你?所以我還聽說,今上欲為你和陽昭長公主賜婚,這你又怎麼沒同意呢?”
陽昭長公主,皇帝最小的妹妹,恩寵非常。
說來這樁婚事,皇帝跟程行禮說,陽昭長公主很喜歡他,也很滿意他這個人。才子佳人,本是良緣一樁,但陽昭長公主喜愛才子,而長安城中最不缺的就是儒雅的文人才子。
程行禮無意公主,交談時恪守臣子本分,交談言語點到為止。公主千金性情爽快,自然受不了程行禮那副謹慎模樣,隻就覺程行禮寡淡木讷,不如她府中善舞樂的伶人或飽讀詩書知情識趣的侍禦史。
便回了皇帝說程行禮隻可遠觀,不可近看。
這時袁纮也上奏說這門親事不妥,皇帝許是愛才和思及朝中局勢,最後并沒下這道诏書。自此以後,程行禮在長安的婚事便很難說,媒人上門時,他說什麼樣的娘子都可以,這要求可謂是最大的要求,媒人也拿捏不準他想要什麼樣的,畢竟這天家公主都看不上他,短時間内也沒人敢去觸公主黴頭?
但後來中書令的女兒在程行禮于府上禀事時一見鐘情,這下家中有姊妹的,都不敢跟這位大人物搶人。再也就是程行禮自己也不想在事業未穩前過早成婚,慢慢地一來二去婚事也就耽擱下了。
所以他雖是長安如意郎君榜榜首,但也隻是個吉祥物。隻可高高看着,若是真要嫁,那可就是中書令與京中其他娘子的情敵。
“姻緣自是講究一個緣字,許是我與命中人緣分未到,所以難結連理。”程行禮緩緩道,“程某失命但不可失節,恩師待我如親子。”
“文人風骨能當飯吃?”鄭岸說,“紫宸殿裡的那對君臣,可是想着法折騰人,你不就是被他折騰出長安的嗎?”
程行禮道:“聖上于朝局自有考量,我遵循即可。”
東風過亭,吹動程行禮的衣角。鄭岸喝完最後一口酒,有所思地望了眼程行禮離開。
等鄭岸走後許久,程行禮才回宴席。
廳内,拓跋瑛勸馮平生别跟鄭家父子較勁拼酒,而六曹參軍各自拉着相熟的人聊天。
衆人都笑着沉浸在自己的酒曲中,程行禮在廳外站立片刻,眼中不經意的流露出些許孤寂與羨慕。随後找到醉意紅臉的鄭厚禮滿含歉意地說自己身體不适想先行回家。
“外頭天都黑了。”鄭厚禮唔了聲,眯眼看了看,喊道:“鄭岸!替我送程使君回去!”
程行禮忙道不用,鄭厚禮卻擺手道:“天黑了,看不清路,你這孩子還不太熟悉路,多危險呐。就讓鄭岸送你。”
源自長輩的關心讓程行禮心中一暖點頭應下,鄭岸則被鄭厚禮一腳踹中不情不願地起身送程行禮。
“濃睡覺來莺亂語,驚殘好夢無尋處。”
出王府時,那首蝶戀花的曲子填了詞,正是唱到最後一句,大夢醒時的愁态。
愁曲勾魂,程行禮駐足回首看向歌唱的樂人,鄭岸尋着程行禮視線看了眼,催促道:“快走!别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