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厚禮笑着哦了下,向程行禮說:“你今明兩天點好錢給車将軍,别算漏了。”
程行禮答了句是。
“多謝大哥。”車遙辇拱手道。
鄭厚禮笑着地拍拍他的手,兩人又聊了會兒軍政,車遙辇才退下。
“怎麼看?”鄭厚禮睨向鄭岸,眼神已不像方才那般溫和,而是透着一股失望。
鄭岸默聲片刻,說道:“他肯定投靠仆固雷了,方才話間一直想點火推翻朝廷,再說這次軍饷的事,不就是他組織各州武将來郡王你面前鬧嗎?”
程行禮聽得這個回答,對一直在磕南瓜子的鄭岸有了新的看法。回想方才,這車遙辇的字裡行間确實有些激進。
鄭厚禮疲憊地歎了口氣,說:“昨日我剛從營州收到消息,說仆固雷已拿到戶部給的百萬軍饷,但因去歲我們勝高麗之事,他心裡不大痛快,于是放出風聲想銷兵。一旦銷兵,這些從軍中剔出去的兵就會落草為寇,占山為王,這不是一個我們想看到的結果。”
鄭岸不解:“那這跟車遙辇有什麼關系?難道仆固雷玩剩下的錢還會給他分不成?”
帳中隻有鄭家父子與程行禮三人,鄭厚禮從懷中取出封信遞給程行禮。
程行禮疑惑道:“郡王?”
“鄭郁來的信,他在長安待久了,說話文绉绉的,我懶得看也看不懂。”鄭厚禮說,“你跟他是一個師傅,行文多少像些。你看吧,看完跟我們說。”
程行禮迅速将朝局及鄭家父子三人的關系過了一遍,發覺這是鄭厚禮拿出鄭郁讓他放寬心,自己絕不會違背君王聖旨,一心想保塞外和平現狀。并讓他勿要投靠仆固雷的行為後,才放心将信展開。
鄭岸眉心微動,欲言又止,但看鄭厚禮投來安心的眼神後,隻得閉嘴。
【子郁頓首恭請父親大人萬福,三月十二知上有意,分四州十一府出靈、永州加道奏盧龍節度使,并分父兵九萬。人選中書令已定,乃兵部張侍郎。平盧貪錢百萬,北地風緊,望父珍重】
書信寥寥幾語,末尾還有成王官印,想來是托成王的手加急送信來的。
可程行禮總覺這字并不像鄭郁所寫,但那如行雲流水般迥秀有勁的楷書他又想不出第二個人,隻安慰自己是許久未看鄭郁字迹,一時眼花而已。且這信鄭厚禮怕是也看過,親骨肉的字,鄭厚禮沒懷疑他也不好問什麼。
他邊看信邊将朝中局勢分析了個遍,随後朝鄭厚禮與鄭岸解釋。
鄭岸忍不住了,起身怒道:“什麼!分兵九萬給即将上任的盧龍節度使!皇帝又在玩什麼把戲!”
“你給我坐下!”鄭厚禮吼了下鄭岸,鄭岸冷哼一聲撩袍坐下。
程行禮将信遞鄭厚禮,他接過信,皺眉快速掃完,平靜道:“果然,盧龍節度使的幕府一開。那就是北地武将的龍門,想去的人怕是不少,車遙辇也早想去了。”
程行禮不好評判皇帝的意思,隻說:“仆固雷手裡有百萬軍饷,為何不願發給将士們?”
戶部給的軍饷隻是先讓仆固雷等人過渡,後面幾月的便由州縣賦稅承擔,而後到了年底朝集使入京在找戶部核銷,同時确定來年的銷兵數額。
鄭厚禮并沒回程行禮的話,隻把信收好放進懷中,說:“聽說你來時,朝廷正在鬧岐州稅錢被貪污一案。”
程行禮道:“是。岐州稅錢被貪污一事在去歲年底戶部就有覺察,但并未細查。若真有禦史查案,如今正是時候。”
“百萬軍饷由戶部給。”鄭厚禮深吸一口氣,阖眼喃喃道:“可仆固雷如今連二十二萬不肯給我,還借口想讓我銷兵。”
程行禮說:“郡王還請寬心,此事既有眉目自然有轉圜之機,我想硯卿之意應是想讓郡王早做打算。”
雖然程行禮不知朝廷中是何形勢,但就看這即将上任的盧龍節度使是中書令的人來看,鄭厚禮的地位絕對不妙。夾在兩個節度使中間,遲早得完。
“他還會安排我的事了。”鄭厚禮說,“這種事他應是做好了決定,隻是告訴我一聲而已。”
“鄭二也是好心。”鄭岸忍不住出聲為弟弟辯解,同時心裡也納悶。
以自己對親弟弟的了解,仆固雷貪污軍饷一事,真發生了,那這種事他隻會先斬後奏,順手除掉仆固雷,怎麼可能會知會家裡一聲?
鄭厚禮摩挲着案前的橫刀沒說話,帳中安靜須臾後,他視線投到程行禮身上,微微一笑:“還沒問你今日找我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