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瑛接珠子後,來到那石階上,望了眼轉折不見路的石階,說:“這是下山的路。”
“石階上沒有明顯的拖拽與打鬥痕迹,馬和兵士都不見蹤影,他們會不會是下山了?”程行禮說道。
“七哥重諾,不會不辭而别的。”拓跋瑛搖頭說,“我先下去看看。”
拓跋瑛帶着幾個兵士幾步快跑消失在石階轉角處,程行禮沿着石階半蹲着往下走,希望能找到什麼線索。
“知文——!”
拓跋瑛焦急的喊聲從下山林裡傳來,程行禮追了下去。
石階漫長,程行禮沿途拐了好幾個彎,跑了片刻,終于在一個兩人環抱的冷杉木下看到了拓跋瑛。
拓跋瑛和幾位兵士背對程行禮,身形繃得像一杆槍,程行禮想靠近,拓跋瑛卻立手阻止。
程行禮不解:“拓跋?”
“别過來。”拓跋瑛說話時指了指樹上,程行禮擡頭看去隻見,三丈高的樹幹上,懸挂着數十位頭朝下不斷掙紮的人。
陽光由樹漫到那些被倒吊的人上,程行禮頓時遍體生寒,駭然道:“怎麼會這樣?!”
拓跋瑛呼吸急促:“我不能動,一動,綁人的繩子就會松,他們會掉下來。剛剛我不懂規矩,已經有個人掉下來了。”
程行禮趕忙道:“我也不亂動!”
拓跋瑛松了口氣,程行禮見樹上倒挂着布條纏嘴已經暈過去的馮蘊,朝跟着他來的兵士說:“去喊馮十四來,就說馮二娘子找到了。”
兵士不敢耽誤,頭也不回地跑了。
程行禮細看樹上人才發現,這樹上的人裡沒有鄭岸!
就連他帶的那隻猞猁都不在。
拓跋瑛看程行禮望着腦袋數樹上人,哭笑不得道:“我的好使君,你能不能先救救小弟我?我真怕我在一松力,又有不幸發生。”
程行禮看這些繩子埋在事先掘好的地溝裡,再把繩頭牽着往樹上走,最後挂在主樹幹的墨家機上。多餘的繩頭綁人,一旦有人踩繩,便會牽動機關,千斤而墜。
程行禮找到那位摔地上的兵,發現他隻是摔暈過去,把他拖到另一棵樹下,掐了會兒他的人中,人沒醒。
“知文。”拓跋瑛擔憂道,“你看馮蘊怎麼樣了?”
程行禮走到挂人的樹下,來來回回看了馮蘊好幾遍,如釋重負道:“身上沒血,我想隻是暈過去了。”
這麼高的距離,程行禮不敢貿然靠近樹,也跳不起來救下他們。便研究起地上的繩頭機關,這機關設計的巧妙異常,程行禮奪物天工的書看得少,且這關系到人命,他又不敢輕易嘗試。
就在程行禮對着機關想的入神時,旁邊的短草叢裡發出細細簌簌的聲音。程行禮輕輕抽刀對準那草叢,隻待賊人撲上,便可一擊斃命。
與他同時緊張的還有拓跋瑛,草叢動靜越來越大,忽而破開一口,一直黃棕色的大貓直撲程行禮。
程行禮側身一閃,反手砍去時,隻聽拓跋瑛側頭大喊:“是二寶!”
聲音之大,程行禮怕傷到猞猁,硬轉刀風将刀直插入地數寸。
猞猁轉身過來,不停來蹭。
程行禮看這猞猁背上還趴着一個棕黃麻黑色的紫貂,以為是猞猁想甩下紫貂,就動手去揪,誰料猞猁反口就咬。程行禮快速縮回手,看那紫貂緊抓着猞猁的毛,一猞猁一貂似是淚眼汪汪地看着程行禮。
“二寶,七哥呢?”拓跋瑛轉頭說道。
猞猁啊啊地叫了兩聲。
拓跋瑛:“……”
程行禮看向拓跋瑛,拓跋瑛無辜道:“我聽不懂。”
猞猁就又去蹭程行禮還站起上身扒他,程行禮隻好蹲下摸它的頭。可猞猁又咬程行禮,弄得程行禮不敢和它接觸了,起身站好。
猞猁看程行禮須臾,直接咬住他的衣袍,雙腳用力将人往後拖。
拓跋瑛見此,不太确定地說:“可能它的意思要你跟它走。”
鄭岸不見人影,隻有他的猞猁在,許是有危。
程行禮說:“你要我和你走?”
猞猁又拖程行禮衣袍兩下,拓跋瑛看猞猁都急得快說話了,真想給他封正一下,又聽石階上有腳步聲,用室韋語喊道:“馮十四?”
“是我,拓跋!”馮恪的聲音從山上遠遠傳來。
程行禮一聽這聲音,安心許多。
此刻拓跋瑛說:“知文,你快跟二寶走吧。我怕七哥出了什麼事,這裡有我和十四呢。”
猞猁不停拖程行禮,程行禮隻得讓拓跋瑛留心,跟着猞猁走了。
行至一大樹時,面前突然出現個做鬼臉的東西,朝程行禮啊地大叫一聲。
程行禮被吓得倒退數步,抽刀迎敵時,卻見一陣輕風掠過眼前,手腕一酸,刀瞬間脫落。
猞猁見此立即撲上去,卻被來人揪住脖子提起。
程行禮這才看清吊在樹上吓他的正是元青。
元青看了猞猁兩眼手腕一轉丢出,将刀架在肩上,潇灑笑道:“兒子,去做什麼?”
“沒什麼。”程行禮忙去看猞猁有無事,但猞猁對着元青低嘶氣但又不敢上前,而後又道:“還有我不是你兒子。”
元青刀指猞猁,挑眉哦了一下,又說:“這父子關系可不是你說不是那就不是的。”
程行禮安撫好猞猁,起身斂眉看了元青須臾,發現他衣袍上有血迹,于是問:“是你把馮二娘子吊起來的?”
元青用袖子擦淨程行禮的刀,刀柄朝外地遞給他,從容道:“擾人休息還搶鹿,我不算過分,可沒動他們一根毫毛。”
程行禮怕元青一刀捅死自己,但對方眼神真摯,最終還是接刀歸鞘,說道:“應淮呢?”
“那邊,被我打傷後跑了。”元青拇指朝着一個方向指了指,“你很擔心鄭家那小子?”
程行禮答道:“他武功比你好,但此刻不見人影,怕是出事了,擔心是情理之中。”
“行吧行吧。”元青拍拍衣上灰塵,說:“那小子沒死,我隻是給他放了點安神藥,正睡着呢。”
說罷,元青就輕功一躍離開了,待幾個翻身來回到一溪邊解衣取藥包紮,河水倒映出男子健美身影。
元青倒出行囊裡的藥瓶,皺着眉頭翻找了幾個來回,可還是不見那瓶藥。擡頭一望那天邊雲龍,隻覺天意弄人。
那時他受傷後不敵鄭岸,逃跑時撒的迷藥,可毒藥尚存,而情藥不在。
猞猁帶着程行禮穿林過溪,行過矮草叢,它背上的紫貂就一直穩穩趴着,動都不動,程行禮有些擔心紫貂沒命,想包紮,但那貂偶爾又還會嘶嘶呼呼地叫兩聲。
走了許久,猞猁帶着程行禮進了一處滴水的山洞。洞内涼飕飕的,似有水流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