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我爹說的,這沒什麼好謝的。”述律綽笑着說。
程行禮說:“該謝。”
述律綽想了想,說:“不過你真想謝我?”
“隻要在下能做到,定萬死不辭。”若不是述律綽來救,程行禮與拓跋瑛肯定會死在亂箭下。
述律綽沉吟片刻,一雙黑亮的眼睛凝視程行禮須臾,笑道:“那你嫁給我吧。”
程行禮詫異道:“啊?!”
述律綽哈哈大笑,說:“後悔了?”
程行禮哭笑不得,忐忑道:“這……這,婚嫁之事,絕非兒戲。”
述律綽起身,負手踱步,氣勢威嚴不輸其父。她歎了口氣,搖頭道:“我阿爸的孩子裡那些個兄弟姐妹們都成了婚,有時我看着他們夫妻和睦,心中也不免升起一些想法。”
程行禮問:“什麼想法?”
“那就是人總要成婚,為什麼不選一個好看的?”述律綽望着帳外的雨,說,“漢人說娶妻娶賢,納妾納色。這樣的話放在女人身上合适,放在你們男人身上又何嘗不是呢?”
她轉頭,看着程行禮,說:“使君出身士族,高風亮節,狀元及第,賢自不用說。這色嘛,腹有詩書氣自華。我述律綽也是不世俗的人,所以想與使君這樣的人結為夫妻很正常。”
“因為這些?”程行禮反問。
述律綽答道:“當然,不然還能因為什麼?”
程行禮說:“可我脾性如何,将軍并不知道,若是所托非良人,豈不是耽誤将軍你一輩子?”
“你是天子門生,宰相弟子,會很差嗎?”述律綽無所謂道,“再說了,兩個人過不下去就離呗。難不成還要守着三綱五常過日子嗎?”
程行禮說:“我是狀元不假,可長安每年都有狀元。且婚嫁大事,将軍你不能兒戲。”
述律綽說:“我阿爸很支持我,也很喜歡你。”她掃視程行禮一番,又說:“再者,每個狀元都叫程行禮嗎?”
程行禮道:“那……那倒不是。”
述律綽說:“所以,你答應嫁給我了?”
程行禮想這是什麼邏輯,忙道:“不不不!我對将軍無意,謝将軍厚愛賞識。”
述律綽道:“你真的不願意?”
程行禮下床,拱手俯身作禮誠懇道:“小生謝将軍厚愛,願将軍早覓良人。”
述律綽頗為惋惜地拍了拍程行禮的肩,說:“好漢子,不勉強你了。”
等述律綽走了,程行禮才捂着肩頭嘶氣。
塞外下雨時,長安卻是烈陽當空。
東市的天水一色内,對于二十多年都生活在涼爽北地的鄭岸來說,實在是熱得受不了,他扯了扯衽,不耐煩地問:“這兩句話到底什麼意思?”
被問的俊美男子哎呀一聲,說:“解信需要時間的,世子你着什麼急?”
“袁則直!”鄭岸怒道,“就這麼兩句話,你還需要時間?你怎麼那麼沒文化?”
袁亭宜本想說字太醜,險些認不出,但還是真誠地問鄭岸:“你不知道意思嗎?”
鄭岸:“……”
“我知道還問你啊!”他扔了葡萄砸中袁亭宜,袁亭宜大叫一聲,撇嘴低聲道:“你豈不是更沒文化。”
鄭岸吼道:“你說什麼?!”
袁亭宜微微一笑:“沒什麼。”
袁亭宜看着歪七扭八的字,蹙眉認真看了片刻,終于認清是些什麼了。
上言。
【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異乎公行】
贊美人的詩,袁亭宜耐心地跟鄭岸說了意思。鄭岸聽後笑着歪在憑幾上,說:“真是你說那樣?誇人的?”
袁亭宜說:“你要不信我,就去問鄭九。他是你親弟弟,詩書文墨造詣比我高,難不成還會騙你?”
鄭岸笑道:“信你信你。“
說罷,取下腰間的一袋錢和手上兩枚美玉鑲金的戒指推到袁亭宜面前,說:“送你玩玩。”
愛财如命的袁亭宜一邊說:“這怎麼好意思呢?”一邊把珠寶攬到身前,倒出銅闆挨個數起來。
鄭岸笑容和善地湊近他,說:“程知文早年在你家住了多久?”
“他十三歲拜我爹為師,未中狀元前,他都住我家。”袁亭宜不假思索道。
十三歲上京,十八歲中狀元,那就是五年了。鄭岸像摸猞猁那樣摸摸袁亭宜的頭,溫和道:“那你很了解他了?”
袁亭宜一心都在錢上,聽問就忙不疊點頭。
鄭岸又問:“那我問什麼你答什麼,事後我在送你幾個好玩的,怎麼樣?”
袁亭宜偏頭看鄭岸,心想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便斂了神色,正直道:“你想做什麼?”
鄭岸想了想,說:“他呢是個好人,我也想跟他交個朋友,隻可惜糊塗惹他生氣了。所以我想了解他的喜好,等回了永州,跟他誠心誠意地交好一遭。”
“真的嗎?”袁亭宜對這位北陽世子雖然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他脾氣如何,對此非常懷疑鄭岸是不是居心叵測。
鄭岸一本正經道:“當然了,我也想問鄭二。可知文跟我說過你是他在長安最好的朋友,又是恩師之子,他對你的感情跟其他人不一樣。”
袁亭宜笑道:“說得也是,不過知文脾氣那麼好,你做什麼惹他生氣?”
鄭岸沉默須臾,說道:“不過是政事上的分歧而已。”
袁亭宜一臉不信,鄭岸又說:“而且他也沒有很生我的氣,你看給你和袁相的信還是我親自幫他送的。我要是真跟他鬧翻了,他會讓我送信嗎?”
鄭岸說的誠懇,袁亭宜也就信了。
鄭岸又說:“而且給你的信是幾個人裡最厚的,他是真把你當摯友。所以你也不想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塞外,連個說話談喜好的人都沒有,是吧?”
“這也是,知文信中雖說永州遠離塵世喧嚣,可字裡行間仍有愁意。”袁亭宜心想也是,他輕輕地歎了口氣,看向鄭岸,天真無邪道:“你想知道什麼?”
鄭岸說:“程知文喜歡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