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成邈無奈就隻能退而求其次到鄭厚禮身邊,對于這個結果,瑤姬和仆固雷自然願意,隻是這蠱需要人養着,養久了這蠱就會完全聽從下蠱的人,所以隻要仆固雷動動手,史成邈就會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
隻是那天,史成邈背叛了仆固雷,他生氣并未将史成邈救出來。蠱加醉生夢死讓史成邈的神智受到傷害,醒來之後就隻有三歲記憶。
“所以,四月初是史成邈蠱發了,去找你拿解藥?”程行禮想着其中話,覺得那時史成邈去找仆固雷的借口實在薄弱。
仆固雷點頭道:“是。是我的心血把他養着的,否則不會這樣。”
鄭岸說:“那你和瑤姬是怎麼從坍塌的地底逃出來的?還有那條蛇呢?”
“黑蛇?”仆固雷瞥了眼鄭岸,說:“蛇的事情你去問元青吧,那條蛇是個忠心的,蛇尾一卷就帶着我和瑤姬進了這裡。否則你以為這裡為什麼有這麼多河流,這裡跟那個金蓮陣祭台是相通的。”
程行禮和鄭岸對視一眼,許多答案解釋了。
待兩人走後,仆固雷起身進了内室,看見史成邈坐在床上發呆,走過去替他披上衣服,說:“吃東西嗎?”
“爹,我會死嗎?”史成邈問。
仆固雷答道:“不會。”
“那為什麼我的身上是這樣?”史成邈脫了衣服,白皙的肌膚上長着虬結突起的長生花,花萼突出血肉,猙獰可怖。
“是我錯了,我以為那藥真能長生不老。”仆固雷把他抱在懷裡替他穿上衣服,說,“等上元節過了,你就好了。”
德元二十一年,上元節。
程行禮早上一起來就被鄭岸黏着,他去哪兒鄭岸就跟到哪兒。
“你要去祭拜嶽母嗎?”鄭岸看程行禮往前日來的地方去。
程行禮嗯了聲,鄭岸笑道:“我能去嗎?”
程行禮嗯了聲。
冰棺之中的程雲玑還是安詳模樣,程行禮跪下虔誠叩拜,而鄭岸也很是虔誠的頓首三拜:“嶽母大人在上,小婿鄭岸請您安了。”
程行禮說:“你怎麼亂叫!”
“我沒有啊。”鄭岸無辜道,“我倆婚事是嶽母和我娘早就定好的,現在我不這樣叫?那叫什麼?”
程行禮說:“當然是嬸娘了。”
“才不要!”鄭岸開始耍渾,“你我定婚的婚書都還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寫着,鄭厚禮魏慧子與周錫程雲玑女結為秦晉之好。”
程行禮說:“我不是女兒身,最多與你結為兄弟。”
“誰要跟你結為兄弟?”鄭岸說,“婚書都在,你怎麼抵賴?除非你承認你不是周叔和程嬸的孩子。”
程行禮頓時啞住了,要他承認這種會被天打五雷轟的事情還不如殺了他。
鄭岸看出程行禮的猶豫,撲在程雲玑的冰棺上,鬼哭狼嚎:“嶽母大人您快給小婿做主啊!周萱他……他睡了我,不承認我的名分,還想把我趕出家門!迎那個拓跋狐狸精進門,他還不允許我叫您嶽母,想當初您多疼我啊,沒想到現在他不願意接納我這個發妻了!”
石室裡響起鄭岸撕心裂肺的聲音,那帶着無限怨意的話像是在控訴程行禮抛妻棄子的惡劣行為。
程行禮聽得實在頭疼,趕忙阻止他:“你别在我娘靈前瞎說!擾她清淨!”
“那你說這婚約算不算數?”鄭岸大有你程行禮不承認,我就繼續哭的架勢。
程行禮一向知道鄭岸難纏不要臉,卻沒想到他這麼難纏還不要臉,猶豫許久許久許久許久後,支支吾吾道:“算……算吧。你不要再亂說了,而且我跟拓跋什麼事都沒有。”
鄭岸繼續無賴:“那是你清心寡欲,拓跋瑛那小子可想跟你發生什麼了,他那種狼子野心的人,你也敢放在身邊。”
“你不也是嗎?”程行禮打開鄭岸扒着冰棺的手,說:“不要污蔑拓跋了,他是個好人。”
鄭岸哼哼着站起來,說:“他是好人,我不是嗎?”
程行禮沒回這話,手動機關,看冰棺蓋上才離開。
像鄭岸這種内心及其強大的人,忽略了這個細小問題,跟在程行禮身後叽叽喳喳地說:“不過你方才已經承認我倆的婚事了,你可得說話算數。以後見了拓跋瑛,你得介紹我是你媳婦兒,讓他死了這條心。”
程行禮:“……”
他瞥了眼比他高出大半個頭的鄭岸,淡淡道:“我不想娶一個比我高的。”
鄭岸心想你這個傳統的死古闆還挺講究的,于是乖巧蹲下,眼巴巴地看着程行禮說:“奴婢這樣,家主您滿意嗎?”
程行禮:“……”
“你太黑了。”程行禮冷冷地走開。
“那怎麼行!”鄭岸說着就追上了上去,“家主!媳婦兒,你說話不能不作數,你剛剛可說了,婚約作數的!”
“别喊我媳婦兒!”
“那你喊我!你喊我!”
“……”
這一鬧就鬧到了晚上,頭頂那束光消失時,侍女來請程行禮說瑤姬在等他們。
路上鄭岸恢複了嚴肅樣子,他對程行禮說:“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會記得我嗎?”
程行禮說:“生來過往,你我好歹相伴這麼久,我當然記得。”
“記得就行,那是不是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會跟我說話?”鄭岸猶豫片刻後又問。
程行禮:“變來變去不都是人嗎?”
侍女領着兩人到了金蓮陣的祭台上,這兒已被恢複原狀。瑤姬依舊在石案前喝茶,元青坐在石台上吹笛子。
空曠寒冷的石洞内笛聲悠揚卻帶着股哀愁,在這熱鬧的上元佳節有着不符情緒的蕭索。
笛聲停時,元青看向兩人,說:“來了。”
瑤姬起身說:“來吧。”
她走到石台邊,扭動台上的花印。
石台轟隆作響往下沉去,很快沉入地底,隻剩一層氤氲熱水在蓮花印上泛起漣漪。
瑤姬頸間的長生花淡了些但枝桠的影子還隐約可見。
程行禮和鄭岸喝了口瑤姬倒的茶,瑤姬看着程行禮,說:“你出世前,雲玑問我會不會喜歡這個孩子。”
“我說要是他在我身邊長大,我定要把他養得跟金尊玉貴。”她笑着說,“你跟着你舅舅幸福嗎?”
程行禮頭有些疼了,視線也模糊起來,但還是點頭道:“幸福。”
瑤姬的臉色還是那麼蒼白,沒有絲毫血色,她收回視線,說:“是姨娘的錯,沒有把你留下來,這才讓你受了許多苦。”
“姨娘,我……”
程行禮話未說完就兩眼一黑暈了過去,鄭岸趕忙抱住他,說:“接下來呢?”
“放到蓮花台上去。”瑤姬說。
鄭岸照做,元青眼中有些一絲擔憂,說:“這陣法一旦破開,你和你的族人們就自由了。你真不會帶走他嗎?”
瑤姬微微一笑:“主人會騙你?”
“接下來怎麼做?”鄭岸在蓮花台上問。
元青說:“你幫他把衣服脫了,你也脫了躺上去。”
鄭岸照做,溫水浸在他的肌膚上,他偏頭看着熟睡的程行禮,慢慢握住他的手。
元青接過瑤姬遞來的刀,劃破自己的手臂,汩汩鮮血滴入池中。鄭岸感覺這池中水慢慢熱了起來,一股清淡藥香進入鼻間。
他還沒細想這味道的來源,就見元青的傷口迅速愈合,緊接着那把長刀劃破他和程行禮的胸口。二人傷口處的血像是被什麼吸引着,立即流進水中,三人交織在一起的血将這蓮花台瞬間染紅。
不過片刻,這汪池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蓮花縫隙裡滲進地下。血池的水每少一寸,瑤姬蒼白的臉色就紅潤一分,
如此三次下來,瑤姬蒼白的臉色恢複了正常。她略有些失神地摸着自己臉,喃喃道:“熱的,好久沒感受到了。”
她轉身拿過案上的雙魚銜尾鏡,看到自己頸間的慢慢消下去的長生花印,笑着說:“雲玑,你竟然騙了我這麼多年,你竟然把青玉佩留給了一個外人。”
她轉身看着元青,沉聲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青玉佩在鄭岸身上!”
元青臉色有些白,眼裡泛起血絲,他說:“你和你的族人自由了,就要問我這個問題嗎?”
瑤姬眼中閃過一絲不可思議,深吸一口氣說:“不是。”她繼續在鏡中看身上淡下去的印子,說:“你還是快救我外甥吧。”
長刀猶如神筆一般在鄭岸胸前刺下繁瑣複雜的長符,随即又在程行禮手臂和胸前畫符。血絲從細長的傷口裡漫出來,兩種不同的血液順着肌膚流入池中,像是太極圖上的陰陽兩極,纏繞着旋轉着混在一起。
就在兩抹血液互相融合的那一刹,池中水開始沸騰起來。沸騰的同時,池中兩抹血液又迅速分開,在中間呈出一道清晰的白水來。
元青見此笑了下,拿出鄭岸見過的紫玉瓶,拔開瓶塞,将裡面的顔色似金的水倒入池中。
金水入池那一瞬,鄭岸似乎聽到聲鵬鳥鳴叫。清啼入耳,萬千痛苦都在這刻揮散。
沸騰水平靜下來,鄭岸見圍在自己身邊的血爬上程行禮的手臂和胸口,像是饑渴已久的東西迫不及待地湧進那破開的血肉中。
而程行禮的血也彙成細細的血長條鑽進鄭岸的身體裡,初進來時,鄭岸并無任何不妥。可很快他就感覺到自己身體裡像是有東西啃咬他的骨肉,破骨般的痛苦在體内蔓延,細密難耐的無處躲避的切膚痛從四肢彙向心髒。
很快鄭岸就疼的滿頭大汗,程行禮的血液在他體内探索尋找着什麼,像是咬着肉不停奔跑。
元青冷眼看着鄭岸經曆痛苦,最終暈厥。反觀程行禮除臉色潮紅之外沒有任何不适,他明顯的松了口氣,說:“成功了。”
瑤姬持着鏡子走到血池邊上,說:“真的?”
“嗯。行禮體内的長生花轉到了鄭岸體内,血蠱也永遠地陷入了沉睡。”元青臉色蒼白地說,“瑤姬,這一切都結束了。”
瑤姬以鏡遮臉,輕笑了聲:“誰告訴你血蠱會睡着的?”
“你說……”
可惜元青的話還未說完,瑤姬就一個手刀劈暈了他,這時的元青看上去極為虛弱,一記手刀下去他就昏迷不醒。
沉睡前他見瑤姬睥睨道:“多謝你幫我解開禁咒。”
鄭岸是被人用水潑醒的,他咳嗽一聲睜眼發現還是在蓮花台上,程行禮和瑤姬都不見了。
冰水流進脖頸,他睜眼想起來卻覺所有力量都被抽走一般。
“醒了?”一個低沉無比的男人聲音問。
鄭岸尋着聲音看去,隻見旁邊盤膝坐着一滿頭白發的元青。
元青垂着頭,看不清面容,但鄭岸聽出了他聲音裡的疲憊,忙問:“知文呢?”
“被瑤姬帶走了。”元青擡頭,露出一張蒼白的沒有血色的臉,臉上爬滿了花枝一樣的紫青色紋路。
元青英俊的五官籠着一層怅然,劍眉緊緊擰在一起,喃喃道:“她的選擇一直沒有變過。”
“被帶走了?!”鄭岸無比震驚,“為什麼?!你們到底商量了什麼?瑤姬不是跟你一起的嗎?”
元青費力地站起來,卻因沒力氣又重摔在地上,他自嘲:“血蠱根本不會沉睡,他會一直存在于行禮的身體裡。”他的拳頭錘着堅硬的蓮花石台,“瑤姬她騙我給她解開禁咒,她又騙我!這個……這個壞女人!”
鮮血在元青一次次怒錘下溢出,鄭岸扶好快精神失常的元青,着急地問:“她帶知文往那個方向走了?”
“你拿着這個。”元青從懷裡摸出一塊薄薄的東西,塞到鄭岸手裡,說:“你把它往地上一扔,尖頭朝哪邊,瑤姬就在哪個方向。你越靠近她,這塊東西就越熱。”
鄭岸打量這下圓上尖像是鱗片的東西,在燭火的照耀下似乎還泛着玄色幽光,除此之外還有一股藥香,說:“這是什麼?”
元青說:“太白山上蛇的鱗片,這蛇是瑤姬養大的,會幫你找到她。”
鄭岸緊緊握住那塊蛇鱗,說:“你不去嗎?”
“你看我這樣子能走嗎?”元青苦笑道,“你去吧,或許等你找到瑤姬,我就追上來了。”
鄭岸還是不忍心扶着元青出了金蓮陣,才出石門,就看到兩侍衛走上前來對元青說了一大通古語。
鄭岸雖會胡語,可這麼古老的語言他也隻能聽了個大概,什麼“照顧”、“少宮主吩咐”以及一句“她不見了。”
“誰不見了?”鄭岸問。
元青斂好傷情,松開鄭岸倒在那侍衛身上,說:“瑤姬的族人們,你快去找她吧。”
鄭岸等不下去,跟其中一侍衛大步離開。
元青說:“大安呢?”
侍衛答道:“尋着地水追那兩人去了,少宮主走前沒帶二宮主的屍體。”
元青深吸一氣,說:“她這是給我留的,讓我别去追她。解長生花的藥隻有我,瑤姬真聰明。”
德元二十一年,正月廿七。
程行禮費力地挑起馬車簾,瞧了會兒一望無際的雪原就又放下簾子靠在榻上。
為他捏肩捶腿的英俊侍衛用不太流利的官話問:“主人不舒服嗎?”
這個稱呼程行禮早懶得去糾正,隻說:“還好。什麼時候停?我悶得慌想下去走走。”
侍衛在細細翻譯程行禮的話,片刻後他說:“快到地方了,主人放心。”
程行禮嗯了聲,阖眼倒在榻上。
侍衛看程行禮睡熟,就拿過暖爐放進他的虎毛毯裡。待那華貴溫暖的毯子掀開,能看見裡面有一大串冰涼黑亮的鐵鍊。
馬車停時,程行禮剛好醒來,聽見了外面鬧哄哄人聲,生澀的靺鞨語擠進耳中。他通過車簾看了眼外面的黑沉的雪天,一座威嚴的石城郭在呼嘯的雪中矗立。
隊伍很快進了城,程行禮透過車簾見這裡的胡人穿着胡袍皮毛,也有些作儒生裝扮,繁華富庶的街道像極了長安的坊市制度。
程行禮這個半吊子水平實在分不出這些語言,隻聽出有黨項、室韋、奚、高句麗、契丹和靺鞨語。
鐵勒九部怕也沒有這麼齊全,馬車在一家依河而建的客舍前停下。侍衛給程行禮攏好衣服,解開鎖鍊扶着他下了馬車。
雪很大,瑤姬由侍衛撐着傘,說:“冷不冷?”
程行禮沒回這個問題,打量四周,問:“這是哪兒?”
瑤姬的墨熊裘在雪風中飛舞,她笑着說:“渤海國的上京,龍泉府。”
龍泉府?程行禮愕然,他已經離開大雍境内了嗎?
遼東地志他記得,太白山屬渤海國,乃是另一個國家。
他記得前朝高宗滅高句麗後,将其族人遷至遼東、江淮、山南一帶。故此處高句麗貴族、新羅、日本、大雍在此商貿彙聚,後渤海王數次遣千諸生詣京師的太學之中,習識中原王朝的制度文化,方成為了這寒天北地的海東盛國。
而先前巴薩問過的靺鞨王室寶圖,就出這肅慎故地的上京,龍泉府,而曾經的高句麗故地則為西京。
這些史書上的地方,他竟也來到了。
一進依河而建的客舍,瑤姬就把程行禮丢進房,同時還派了數十位侍衛侍女看着他。程行禮無奈,想稍微動一下都有數隻眼睛看過來。
夜晚睡覺時,程行禮拒絕了侍衛侍女的暖床行為,拉過毛毯厚被瞧着外面被雪覆蓋的屋脊發神。
翌日程行禮發起了高燒,瑤姬坐在榻邊,凝視着燒得滿臉通紅,神志不清的程行禮,問大夫:“我外甥的風寒要緊嗎?我們還着急趕路回家。”
“娘子,這風雪太大,真強行上路,您外甥的身體受不住。”大夫說,“他前段時間才生了場大病,身體虛弱得很,這個時候上路會要了他的命。”
瑤姬自然知道這病是什麼,子母蠱和血蠱都離體,程行禮這從未生過病的身體怎能瞬間接受?元青的血解去了兩人體内相克的子母蠱,也解開了瑤姬的長生花和封印,但也壓制住了血蠱。
否則這點冷氣,是傷不了程行禮的。
送走大夫後,瑤姬撫摸程行禮的臉,感受滾燙的肌膚在指尖變涼。
“就這麼不想回家?你個沒良心的壞孩子。”
程行禮嗫喏着什麼,瑤姬附耳去聽,但這口音不是官話,她努力回想,終于在記憶長河裡面想起,似是吳地方言,雲玑才來太白山時,也經常喊着這話,她記得這是在喊娘和舅舅。
這風寒來得太快太急,程行禮咳嗽着醒來。
守在榻邊的瑤姬趕忙喂他喝了口水,說:“好些沒有?”
程行禮一睜眼就見到了滿臉愁容的瑤姬,啞聲道:“姨娘……”
“姨娘在啊。”瑤姬握住程行禮的手,笑着說:“乖孩子,我以為你醒不過來了。”
“姨娘,我想回家。”程行禮低聲着訴說自己的請求。
瑤姬臉上愁容瞬變,猛地抽走手,起身冷冷道:“太白山就是你的家,你還想去哪兒?”
程行禮半邊身子都爬出了榻,他懸空着身子,伸手想抓住瑤姬的裙擺,哭着說:“姨娘,求您放我回去吧……”
瑤姬身影終究消失在門口,榻邊的侍衛侍女急忙把程行禮按回榻上,灌了安神湯他才沉沉睡去。
夢中,他像是聞見了佛寺裡才有的檀香以及誦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