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軍凱旋。
當夜軍營中,一片歡聲酒歌,程行禮坐在犒軍的宴席裡,目光急切地越過喝酒的鄭家父子與三軍,但尋找許久都未找到熟悉的身影。
這時述律綽提着壺酒走了過來,在程行禮眼前打了個響指,笑問:“看什麼呢?”
“将軍。”程行禮笑着颔首,“這次怎麼沒看見拓跋?”
述律綽噙了口酒,一臉疑惑道:“你不知道嗎?”
程行禮茫然道:“知道什麼?”
述律綽答道:“拓跋向鄭伯請任赴燕郡守捉城駐守,鄭伯授他為燕郡校尉駐紮燕郡城不回來了。”
節度使有權利調任轄内所有官員的任命,燕郡城距永州數百裡,快馬也要兩天兩夜。
時間在這刻停住,程行禮說:“我不知道。”
述律綽卻淡淡一笑:“離别傷情,我想他也不想跟你離别淚汪汪,所以不辭而别。”
程行禮隻記得拓跋瑛最後來的那封信,信上問他近日可好。
外界的熱鬧歡歌打不開程行禮的心,他敬着來賀酒的人,臉上持着與往日一般溫柔親和的笑,烈酒下肚,天地間任何身影都将遠去,又獨留他一人。
翌日清晨,程行禮睜眼見到鄭岸近在咫尺的臉龐,心下一陣茫然。
這時鄭岸也醒了,抽出程行禮頸下的手,給他拉好毛毯,輕聲道:“昨夜我看你蔫兒得很,怎麼了?”
“沒什麼,”程行禮見晨光熹微,說:“今日旬休是嗎?”
鄭岸嗯了聲,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你知道拓跋走了是嗎?”
程行禮平躺着,審視着鄭岸眼裡的光,說:“知道了,隻是沒想到這麼突然。”
鄭岸抿了下唇翻身坐起,開始穿衣,單衣遮去他赤裸背上的疤痕。
“要是我走了,你會不會高興?”
“你心裡就記着他走了,我不是還在你眼前嗎?”
“我那麼照顧你對你好,你怎麼一天天就記着他。”
程行禮心裡亂,翻了個身沒答鄭岸的話。
出帳前,鄭岸突然問:“你是不是認為是我把他趕走的?”
認為這個嗎?程行禮揪着獸毛毯,心想他隻是覺得迷茫,覺得難過,覺得他和拓跋瑛這麼久的感情但收不到任何關于離開的隻言片語。
秋風迫不及待地卷過了遼東每一寸土地,天氣漸漸涼了下來。戰事歇後,鄭厚禮便開始休養生息,述律綽領完朝廷獎賞後帶兵回了巫闾守捉城。
德元二十一年的第一場雪在中秋後降于遼東,鹽粒雪落在了北陽王府的鸱吻上。
鄭岸一身玄色大氅追在貞妃身後,說:“七哥沒騙你。”
貞妃邊走邊哭:“我不信!”
這時鄭厚禮和鄭多秋夫婦忙從長廊上過來,鄭夫人把女兒攬進懷裡,鄭厚禮給貞妃擦淚,輕聲地叫她小名:“燕燕怎麼了?你七哥是不是又欺負你了?跟三叔說,三叔揍他!”
貞妃抽泣道:“他說程使君壞話。”
“你說你弟弟什麼了?”一聽這個,鄭厚禮抄起拐杖就要揍,奈何鄭岸這不要臉的身手靈活側身一避躲開了。
“你們真要聽?”鄭岸為難道。
“說!”
三位大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鄭岸清咳幾聲,一本正經道:“程知文他不舉來着,燕燕妹妹嫁給他不是守活寡嗎?”
“……”
鄭厚禮目瞪口呆,鄭多秋摸着下巴皺眉沉思,鄭夫人面露稍許嫌棄,鄭貞妃抹了眼淚,說:“我不信。”
“七哥能騙你嗎?”一回來鄭岸就聽聞貞妃看上了程行禮,差點氣得尥蹶子,好不容易送走了兩個,怎麼又來一個!
看妹妹未深陷其中,鄭岸便想趁早解決,奈何貞妃死活都要嫁給程行禮,鄭岸說不行,貞妃問為什麼,鄭岸想着幹脆一了百了一咬牙說他不舉。
鄭厚禮怒道:“少污蔑别人!鄭岸我是幾天沒抽你,你皮癢了是吧?”
這時鄭多秋攔住鄭厚禮,說:“算了他爹,鄭岸說的萬一是真的呢。”但很快他又疑惑,“不過鄭岸你怎麼知道?”
鄭岸理正衣襟,玉樹臨風道:“他是我要相守一生的人,這點毛病我還是知道的。”
“……”
“那他真是我七嫂了?”貞妃不可置信道,“可他說他不喜歡你,鄭岸少自作多情了。”
“那是他臉皮薄!”鄭岸立馬跳腳,“再說了,你喜歡他什麼啊?!”
貞妃說:“好看。”
衆人:“……”
“燕燕,找男人不能看臉,長得帥的都是繡花枕頭。”鄭夫人原先還在女兒這邊,她不管程行禮答不答應,隻要女兒喜歡,跟鄭厚禮多說說父母之命也能定下。但一看今天瘋子鄭岸這架勢,不管程行禮是不是真的不舉,她都不會答應。
“對對對對!”鄭岸趕忙站到二伯母身邊,說:“燕燕,找男人不能隻看臉,你看程知文臉好看但其他地方有問題,這是缺陷。”
這話他沒說錯,想起兩人第一次,程行禮确實似乎有點問題嘛。
“可……”貞妃還想說什麼時,被鄭岸目光威脅的鄭厚禮說:“燕燕,你喜歡什麼樣的?三叔給你找,給你挑,隻要你開口,什麼樣的三叔都給你找來!”
貞妃吸了下鼻子,正色道:“真的嗎?”
鄭厚禮頂着四人希冀的目光,僵硬地點了個頭:“真的。”
貞妃臉上陰郁一掃而空,高興地挽住鄭厚禮手臂,往院裡走:“最好要像三叔一樣高大威猛,長得一定要好看。脾氣不能像鄭岸那樣壞,也不能像九哥那樣沉悶,武功和身材一定要好,得會做飯食……”
鄭多秋嘿嘿一笑,朝夫人說:“這說的不是我嗎?”
鄭夫人:“……”
“……”鄭岸讪讪一笑,“二伯,我小時候你有次做飯差點把全家毒暈過去還記得嗎?”
氣得鄭多秋立馬追打鄭岸。
彼時樹挂瓊枝,天地失色。
而就在這時的程府,程行禮收到了來自拓跋瑛的信。信依舊很短,問他和友思過得好不好,自己在燕郡一切都好,最後說是自己想駐守邊城,庇佑百姓,恰逢燕郡有亂,自己領兵前去實在來不及回去與他道别。
希望程行禮别挂念他,擔心他,日後他定登門謝罪。
信的最後是遒勁的三字落筆。
拓跋瑛。
程行禮捏着信,反複嚼透話後看向了在院裡跟馮儀玩雪的友思,釋然一笑提筆将自己從未錯怪他的話字字寫下,最後他寫下希望拓跋瑛駐留遠方安好,等他回永州定不醉不休。
待筆鋒走完最後一捺時,友思頂着雪跑進來說:“爹,我給你捏了個小雪人,咱們去看看,”
程行禮輕輕拍去友思頭上的雪,笑着說好。光影遮不住白紙上的關切話,程行禮的字還停留在少年時期。
一進入年末,程行禮就有很多事情忙,不僅僅是歲貢朝廷的事還有各種賦稅等要上交,更多的則要計算下轄州縣官員的俸祿。去年這些是鄭厚禮和馮平生依着舊例做的,沒什麼麻煩,但今年朝廷頒布新法,程行禮不得不親自上手,這一忙就難能停下來。
這日程行禮才頂着雪推開家門,就見院中的厚雪地裡瘋玩的幾個身影。還未開口,一團雪球便朝他擲來。
程行禮迎風不動,雪團扣在察魯手裡,他擋在程行禮身前,面容嚴肅地問:“郎君,扔回去嗎?”
程行禮見友思正在撅着屁股團好雪球給馮儀扔,淡淡道:“砸大的吧。”
察魯颔首,蓄力将雪球砸在鄭岸後頸上,冷的鄭岸嗷了一聲。
“察魯你個殺千刀的,信不信老子賣了你!”
“爹!”友思團好雪球砸在程行禮身上,大喊着說:“快過來幫我們,我和馮儀打不過鄭伯。”
“說了多少次叫爹!”鄭岸一個小雪球使力砸在友思身上,友思啊地一聲倒地。
馮儀揮着手說:“程叔快過來救救我們。”
雪色飛舞,程行禮失笑一聲脫了氅衣交給察魯,挽好窄袖說:“來了。”
鄭岸一人兩隻手自然扔不過對面三人,在被砸了無數個雪球後,幾乎快成一個雪人,趁兩個小的休息時抱住程行禮的腰,喊道:“孩子他爹我錯了我錯了,别砸了!”
馮儀把一個雪球塞到程行禮手裡,程行禮笑着揉進鄭岸後頸,他大叫一聲攬着程行禮倒在雪地裡,死死抱着不撒手。
程行禮無奈道:“起來。”
鄭岸頭埋在程行禮肩上,說:“不起來,除非你親我一口。”
程行禮:“……”
“你快放開我爹!”友思趕忙來扯不要臉的鄭岸,鄭岸則嬉鬧着又與友思沸在一起。
“小崽子,看你爹我怎麼收拾你。”鄭岸和友思在雪地裡扭在一起,馮儀從小就喜歡對她有求必應的鄭岸伯伯,說:“友思你再打鄭伯,我就不理你了。”
聽得如此,友思趕忙起來圍着圈跟馮儀解釋說自己不敢了,求她不要不跟自己玩。而一旁的程行禮和鄭岸總覺友思那樣很眼熟,彷佛在哪裡見過。
是夜,鄭岸自然厚着臉皮留下來将就着吃了頓飯,吃完飯又嚷着被友思打痛了直往程行禮炕上倒,是拖也拖不走。
昏黃的燭光下,程行禮慢條斯理地洗臉擦手,鄭岸指使友思給自己按摩被打的地方。
屋内一時安靜的不同尋常,鄭岸開始沒話找話,問:“你為什麼喜歡拓跋瑛?”
友思答道:“他帥,脾氣還好。”
鄭岸:“我不帥嗎?”
友思面無表情地看了眼鄭岸,随之瘋狂搖頭。
鄭岸抹了兩下頭發,理好衽,看上去人模人樣地說:“我可比拓跋瑛好看多了,他連二十都沒有,心智什麼的都不成熟。不像我,再說了這男人當然是越成熟越好。”
友思撇了撇嘴,說道:“你是老,不是成熟。”
鄭岸:“……”
“那你想以後你爹給你找個什麼樣的?”鄭岸記着前兩天馮恪說過的話,先打動小的就能打動大的。
友思沉吟道:“那是爹的事,我怎麼知道?我隻想有個弟弟或者妹妹。”
這要求,太高了吧?
鄭岸心裡雖然這樣想,但嘴上還是問:“你會照顧你弟弟妹妹嗎?”
友思搖頭道:“我隻想他們照顧我,幫我寫老師布的課業。”
鄭岸嘴角抽了幾下,說:“你想要弟妹的原因是這個?”
“不然呢?”友思無辜道。
趁程行禮沒注意,鄭岸低聲問:“你不想你爹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友思說:“想。所以我已經找好人選了。”
“你……你什麼時候幫你爹看好人了?”鄭岸無比震驚,他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孩子有那麼多心思,忙問,“你看中誰了?”
友思一本正經道:“拓跋叔啊。”
鄭岸:“!!!”
“他?!你喜歡他那樣的?”鄭岸蹭的站起,友思一臉看傻子的神情看他,不解道:“不可以嗎?”
鄭岸咬牙切齒道:“當然不可以了,他都不在永州了,你得換一個。”他怕自己目的太明确吓到孩子,複又坐下,換了副慈父樣說:“再說了你不是想要弟弟妹妹嗎?你爹跟他在一起是沒有弟弟妹妹的。”
“沒事啊。”友思聳了聳肩,說:“再說了他會幫我寫文章。”
不曾想拓跋瑛那大字不識的家夥居然還敢寫小孩課業,鄭岸說:“我也可以幫你寫。”
友思說:“你的字太醜了,我不喜歡。”
鄭岸:“……”
友思說:“你這段時間來我家好殷勤,你是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鄭岸:“……”
大事休後,鄭岸左一句爹你真好右一句爸我聽話哄得鄭厚禮讓他留了下來,但校場操練少不了,臨近年下鄭岸也很忙。但他隻要有空都會來程家賣力氣,不是砍柴挑水就是修屋浣衣,弄得程家侍從上下都閑了下來。
程行禮讓鄭岸走,鄭岸則說:“這是我們室韋族裡的規矩,成婚前男人要先到媳婦兒家做三年勞力,我這是遵守族規。”
程行禮:“……”
雖然程行禮忙得腳不沾地,回家就睡,兒子整日跟在馮儀屁股後面轉也不貼心,可勁兒氣他。但鄭岸就喜歡這樣的日子,說:“不可以說你爹是雞,你爹可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那你呢?”友思問。
“我是他的影子。”
“什麼意思?”
“他沒了我也沒了,他在我在,他亡我亡。”
夤夜,程行禮感覺後背貼在炕上發熱,胸膛也抵着個熱物,睜眼一看見自己又被鄭岸摟在懷裡,才稍動了下退出懷抱,鄭岸就醒了。
“怎麼了?”鄭岸雙手摟着父子,看程行禮肩上被子滑了些,抽出被友思枕着的手拉好掉落的被子。
程行禮說:“有點熱。”
“今夜炕是有點熱,我給你倒碗水潤潤嗓子?”鄭岸說。
程行禮颔首,鄭岸輕退下炕倒了碗溫水喂給程行禮喝下。
“臉都熱紅了。”鄭岸見程行禮臉頰含绯,肌膚像是粉玉裡撈出來似的。
“還好。”程行禮盤膝坐在炕上放下碗,借着十六月光看鄭岸健美的身影,想了想說:“郡王說你有段時間沒回家吃飯了,讓我們明日回去。”
回家吃飯自然能行,但一想到貞妃,鄭岸就不太樂意,說:“那你還生我氣不?”
程行禮失笑道:“我生你什麼氣?”
鄭岸說:“拓跋瑛離開的事,我真不知道他為什麼做這個決定。”
“見面怕傷情,我知道。”程行禮輕聲道,“你是他七哥,郡王又待他如子,他不想跟你争。”
怎料鄭岸卻說:“不是他不想,是他争不了。”
程行禮一臉迷茫,鄭岸回頭見友思睡得呼噜震天,褪下單衣,展露出健碩上身的猙獰疤痕,長短不一的刀疤箭疤盤桓在皮肉上,昔日蒼狼已從威風變的崎岖。最長最兇狠那道是龍泉府外受的,從左肩到腹部,左肩有個箭傷,是鄭岸為救程行禮受的。
一身傷疤,多數為情為愛人。
最新的也在左肩頭,肉才長好。他整個人彷佛從煉獄厮殺回來的惡鬼,撕碎了所有與他有同樣欲望的人。
鄭岸目光如炬,凝視着程行禮,一字一句道:“他拿什麼跟我争?”
昔日充滿着野性美感的身體如今卻是蜈蚣針線遍膚,扭扭曲曲地拼出一個世間獨一無二,隻程行禮對出現了掏心掏肺的鄭岸來。
程行禮隻覺心像是被人揪了下,喉結滾動:“你肩上那道傷怎麼來的?”
鄭岸單手撐在程行禮身邊,用身型将他整個人圈箍在懷裡,說:“你聽了就會喜歡我嗎?”
程行禮被圍在鄭岸的世界裡,輕聲道:“我想知道。”
“拓跋瑛不慎被室韋圍困,我去救他,這疤是在那時落下的。”鄭岸握住程行禮的手,緩緩道:“我那時想憑什麼拓跋瑛要死在戰場上?他要是死了,你這輩子都會忘不了他。我和你之間就永遠隔着個戰死沙場的人,就算你不喜歡他,可以你的心性又會坦然接受我嗎?”
“他要是跟你許過什麼下輩子我先遇見你,你就跟我在一起的話,你下輩子真遇見他不愛我了怎麼辦?”鄭岸話語裡盡是哀求和痛楚,“我怕你答應太多人,我這個粗人的下輩子在你面前夠不上眼。”
“君如明月,我似黃土。”
“我沒答應他這個,”程行禮說,“也沒有答應過任何人下輩子的話,拓跋隻是……”
鄭岸卻打斷他的話,說道:“他讓我好好照顧你和友思,我們好好過日子。”
明月下西樓,北風揉君心。
翌日鄭岸提着大包小包的吃食和程家父子回北陽王府吃飯,鄭多秋看着那一堆吃食,不解道:“老七,你這是新媳婦兒回門嗎?”
這段日子兩人都忙,鮮少回王府住,這偌大的王府便隻有鄭多秋一家和鄭厚禮在。幸而貞妃又被馮蘊帶着遊玩,心思轉移,今日也正好不在,否則鄭岸真不敢讓程行禮回來。
“二伯,你這話說的,你當年去二伯母家的半頭牛、三隻雞、五匹彩緞還是我爹給抗的。”鄭岸毫不留情地拆台,說:“你這新媳婦兒做得沒我好。”
鄭多秋連忙要來打鄭岸,鄭岸圍着鄭夫人躲,鄭厚禮說:“好了好了,鄭岸,你不要氣你二伯了。”說着他問程行禮,“小五,這幾天忙什麼呢?”
程行禮便将這幾日的民政事務說了下,鄭厚禮邊聽邊結合自己意見整理了番。
回來得早,飯食還未擺上,鄭厚禮就讓程行禮陪他下棋,鄭多秋在一旁看着。
鄭夫人很喜歡一張笑臉迎人的友思,見他發髻在學堂玩瘋已散了不少,便坐在榻上給他梳頭,而鄭岸就在鄭夫人身邊逗不敢動的友思。
鄭夫人給幾個兒子梳頭梳多了,不一會兒就給友思梳好了兩條長辮子,眉間綴着顆玳瑁額飾,活脫脫個貴族小王子。
“小郎君真精神,玩兒去吧。”鄭夫人拉着友思站起看了圈,友思給鄭夫人道了謝趕忙去找程行禮。
鄭夫人問:“快八歲了吧?”
鄭岸答道:“是。”
鄭夫人打趣道:“操心的日子還沒來,你可别整天戲弄孩子,大不正經。”
鄭岸笑道:“哪兒有。”
鄭夫人見那邊父子倆的棋下的差不多,便吩咐婢女準備吃飯。
鄭多秋會下棋但不精便逗起友思來,坐在程行禮身邊說:“今日學堂教了什麼書啊?”
友思想了想,說道:“千字文。”
鄭多秋笑吟吟道:“背一個給祖祖聽。”
友思:“……”
他去看程行禮的神情,程行禮笑道:“祖祖聽你就背一下,正好我也有好幾天沒聽你背過書了。”
友思:“…………”
這時鄭厚禮也說:“我就愛聽友思背書,那書背的比鄭妹妹兄弟倆小時候順溜多了,咬字清晰從不磕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