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有碰到鄰居,周期許笑着跟他們打招呼,奶奶龇着大牙站在田埂,眼睛笑眯眯的:“許伢子嘴巴清甜子,哪跟你老弟一樣,好像跟我有仇一樣嘚。”
周期許笑笑:“你曉得的嘛,望望就這性格。”
“你媽媽喜歡慣他,以前你爸爸還在嘚時候,他都不敢耍手機,現在天天耍,你不看着他咯,等下跟你一樣莫考起。”
周期許嘴部有些僵,他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周望煩的拉着他走得飛快,兩個人一路上沉默着,到家氣氛才緩和點。
周期許飛奔到樓上找李婉秀,二樓沒找到去樓頂,他疑惑地下樓,周望在竈屋裡給他熱菜,柴火生起,煙霧缭繞在二樓,晃晃悠悠從樓梯口的木門散出去。
“媽媽嘞?”
“挖土去了。”
“那你咋不早滴子跟我講?害我在樓上找那個久。”
周望沒啥表情:“我哪曉得你在找媽媽?”
周期許被他氣笑了:“合着我在樓上喊那個大幾聲你聾了是吧?”
“關我屁事,菜快熱好了,我去做卷子了。”說完就穿過大堂回了房,不小心用重力關上了門。
周望又長高了不少,脾氣也是,不過他也一向這樣,有些傲嬌,又試圖切換成大人的角色,所以整體有些不太和諧,叫人看上去又成熟、又好像喜歡耍小性子。
他坐在竈前的竹矮凳上,用鐵鉗撿好了柴,看鍋裡要幹了,他拿起倒放在缸子木闆上的紅瓢在水龍頭下接了點水倒進鍋子,等水冒泡後翻了翻,拿碗盛好。
屋外走廊上來了幾隻雞,周期許怕它們又在家裡拉,端着碗把大門和竈屋内側的門關上了。
他瞥了眼周望的房門,回到隔壁堂屋,打開電視搜了部動畫片來下飯。
不久,大門被推開,随後被推到了底,李婉秀手腕勾着一籃子白蘿蔔和白菜放地上,雞趁着這時候闖了進來,李婉秀喘了幾口氣,後捶着門叫周望去收衣服,馬上就要下雨了。
周期許聞聲,立馬放下了碗沖出了堂屋,開心地摟住了李婉秀直蹦跶:“老媽~!”
“嚯~回來哩啊!诶喲诶喲,嘴巴邊還有粒飯嘞,快擦嘎。”
周期許嘻嘻笑着。
周望悶聲從他們旁邊走了過去,從走廊側邊的水泥樓梯下到連着紅磚房的草坪裡,他把木杆子上的衣服撈到了一起,兩手一把抓住全部衣架子,提到大堂,挂好在鐵杆上。
一場冬雨于下午七點猛然降下,竈屋上方正漏水,角落處陰暗潮濕。
李婉秀去到二樓,把樓梯口大木盆裡的積水挪到門口倒下去,又拖回原位接着屋頂漏着的雨。
周期許的房間在二樓走廊盡頭,推開盡頭的門有兩個房間,裡側那間堆放雜物和谷物,外側那間是他的。
他站在窗戶旁看外邊的雨勢,雨滴砸在窗框濺到水泥地上,他關了窗,打開電腦。
之前加了一個學長,他要到了下學期的課程表,課本也讓他全借來了。他在網站上搜了相關課程,看到有免費的,就點進去聽了幾節課,覺得能懂、講得也還行就一直聽了下去。
臘八節,柏佳思他們出了省,她坐在副駕駛拍了條漆時祺駕車時的視頻發給了周期許,還有一條語音:“周周,我們出發啦~你人雖然不能來,但你的精神要到場。”
周期許回了條語音過去:“你們好玩呢,我隔着屏幕都感覺到了自由。”
柏佳思在那邊聽完,笑出了聲,她按着語音道:“我們都想你呢,我現在好想再看到你的笑容啊,所以你快給我發張自拍照吧!”
周周:我才不呢。
柏佳思又笑了起來。
他們那幾天遊山玩水,各種照片視頻湧進周期許微信,他藏不住羨慕的神情,此刻的心好像也飛到了那壯觀的長白山上。
但放下手機的那刻,房間裡的孤寂便澆滅了他剛熱起來的心,他的電腦屏幕已經熄了,他手指随便敲了個鍵,輸入密碼,摁下空格鍵繼續聽課。
冬季紅白喜事很多,最多的一天是上下午晚上要去三個不同的村子吃,有時吃不過來,他們家隻能分成三波。
有一次下午去扶竹村吃席吃到八點,周望見離席的人多了,忙不疊地跟着同村的人走,周期許發現他走了,連忙放下筷子跟上去。
明明怕黑怕鬼,偏偏就是要裝出天不怕地不怕、沉穩、處事不驚的樣子。為什麼要這麼别扭呢?
周期許想不通他。
周望身形清瘦,高二上期蹿了不少,現在比他高了半個頭 ,看他走路的姿态和默然的神情,真是比他還像哥哥了。
後方有車鳴着喇叭駛來,燈光照在柏油路上,周望把周期許一把拉進路旁黃色實線裡,語氣不怎麼好:“發神經是吧?”
周期許:“我知道有車過來啊,我站的也沒有太出啊。”
周望得理不饒人:“靠邊站靠邊站,當然是要靠着欄杆走啊,萬一出事怎麼辦?你以為到時候有錢治你?”
“好好好,我錯了。”
他有時候覺得周望很好,很關心家人,有時候又覺得他很冷漠,可能是他總擺着臉色的緣故。
他望着周望夜色燈光下柔和的側臉,想起他們幼時吵吵鬧鬧的場景,不免懷念又心疼。他攀上了周望的肩膀,眼神充滿期待:“望望,你好久都沒有喊我哥哥咯。”
周望甩開了他的手,臉更臭了,但在周期許眼裡很可愛。
“哈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