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油路左側是黑漆漆的田與山，右側是接連的房屋，房屋後還是連綿的大山，山中簇擁着一座金礦山。

同村的人和他們在一處岔路口分别，夜色甯靜，走路的聲音襯托了環境的孤寂，前方有一架出現了故障的路燈，一閃一滅間，地面的光圈顯得有些詭異。

周望全程神經緊繃，周期許沒看到他是低着頭閉眼走過去的，他們沿着青石闆路上去，到走廊，周望掏出鑰匙開竈屋的外門，他因為心裡緊張，鑰匙插反了方向，周期許從他手裡拿過了鑰匙，三下開了門。

他家一年前屋後建了一間浴室，他們走過竈屋，周期許拉開木門，進浴室看了下熱水器的水溫。

浴室左側通道原是牛欄，後用來放劈好的木柴，柴房和浴室頂上架着一塊斜着的用來遮雨的藍色鐵闆。

沿着通道出去左轉是種菜的園子，園子後方有個兩米高的石坡側面，上邊住的人家在幾年前就已搬空了，那幾戶人家的屋後是一座墳山。

周望把一樓的燈全開了，盡管如此，他要去某處還要用手機打着手電筒。

“你現在洗不洗？”周望問。

“你先洗吧。”

“行。”

周望立馬抓着衣服進了浴室，周期許走到浴室門外敲了敲：“望望，我就在竈屋裡啊。”

“嗯。”

沒多久李婉秀回來了，屋下一行人聊着走過去，周期許刷了刷朋友圈，柏佳思一天會發四五次，他一路滑下來發現都是她發的。

漆時祺倒是沒發過一次，他的朋友圈一條橫杠，好像是從未發過。

這個冬季依舊沒有下雪，霜打的很厚，各家各戶開始貼春聯、殺豬。

自他爸爸去世之後，家裡的氛圍變得十分輕松，過年也有了溫馨的感覺。

周望在家裡是做決定的那一方，他會安排事，頭腦清楚、分工明确。周期許騎摩托車去集市上買單上列好的物品，周望和李婉秀在家裡打掃衛生，後聯系煙花和汽水店的老闆、洗菜弄菜，那兩天忙的是腳不沾地，那些麻煩的事和累活都是周望攬下的，還不讓他們幫忙。

周期許守在竈旁，堂屋的液晶電視正播着《快樂大本營》，柴火噼啪響，竈上煮着的雞肉慢慢散發出香味，周望抓着兩張布進來，周期許站起說：“我來端。”

“你站遠點。”周望用手肘把他抵開，“火太大了。”

火光在他臉上躍動，他看着瘦，力氣卻比成年的周期許還大不少，看來平日裡不少鍛煉。

他不像周期許那樣會逼自己太緊，他有規劃，也有超乎常人的冷靜，雖然不太愛笑，但跟同學之間的關系都很不錯，他靠着自己的方式、而不是靠笑臉和委屈自己的方式招人緣。

周期許有時候挺羨慕他的性格，他自己曾經也不是現在這樣。

剛上初中的他不擅于社交，是坐在角落不動聲色的那類人。當時校園暴力真切地發生在他身邊，他看到内向的人在班上受群嘲和欺負，他就不敢再“内向”，也不敢跟這樣性格的人交朋友。

他開始默默觀察班裡受歡迎的那群人，看他們是如何與同學打交道、還關系不錯的。

班裡有一個男生性格直爽開朗，平時嬉皮笑臉，是大家的開心果。但他也并不執着于笑迎他人，有人惹急了他，他二話不說直接幹。

他成績很好，情商高，脾氣也大，同學們了解到他的真性情後，跟他關系反而越來越不錯。

他在初二開始往這種性格轉變，跟他同桌幾個月的女生最先發現，隻會打趣說：“你話竟然變多了诶，還會笑了。”

周期許會絞盡腦汁思考如何風趣地回話，這樣總是給他帶來苦惱，剛開始效果不好，但他沒被人欺負過，可能因為他成績還不錯、坐在教室前排，離那些愛暴力的人很遠，所以未經曆過是非。

他強迫自己變得開朗，漸漸的好像真的就成了一個開朗的人。他和人打交道逐漸變得輕松自如，善于接話茬，也越來越覺得自己虛僞至極。

所有菜上桌後，周望去廊上放沖天炮和鞭炮，周期許怕那玩意，他把電視關了後就坐在桌上捂着耳朵等他放完。

周望在竈中用鐵鉗夾了一塊紅着的火石，李婉秀在旁邊看着他，他轉頭說：“你進屋裡去，我就要點了。”

“你小心滴子啊。”

“嗯。”

水泥欄杆上的煙花被點燃，鞭炮在廊上炸開，周期許隻感覺地面都在震。

周望關了門，他們坐在桌上幹杯，周期許想調台，周望也不會跟他搶電視，把遙控遞了他。

李婉秀給他夾了一塊他最喜歡吃的香芋，突然間想到什麼，她問：“你後來有莫有交到朋友啊，咋沒聽你跟誰聊過電話？”

周期許剛想說交到了，嘴巴剛張開，又糾結他跟漆時祺柏佳思之間到底是不是朋友關系。

他和漆時祺隻是在學業上同頻共振，上下課都一起走、一起泡圖書館，而不是什麼事都能一起分享。

他說：“還冒有，但是有一起走的，跟他們關系還不錯。”

“那也還闊以撒，關系不錯就好。”

周望突然間抓起手機：“快，有紅包，外婆那個群。”

“我去！咕快就發紅包啦！才八點嘞！”周期許跑到周望房裡扯電源線，趕緊點到微信群裡搶紅包。

他是後面搶的，竟然搶到了33塊整，周期許握着手機笑哈哈地走到桌前：“望望你笑死我了，搶最早手氣最差哈哈哈。”

電視機旁的小窗外隔段時間就會放一下煙花，周期許許願，新的一年，希望萬事皆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