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沖和嶽靈珊聞言一驚,都想道:“那日劉正風師叔說,曲譜中有一段是根據《廣陵散》改編的,那廣陵散據說失傳已久。如此說來,這《笑傲江湖》便可謂是罕見曲譜吧。難倒劉正風師叔和曲洋的事情走漏了風聲?他是否知道我們手中有《笑傲江湖》,在試探我們?”
向問天不知二人被他這話吓了一跳,又道:“我請來的那位朋友,對音樂十分癡迷。這次勞動他大駕,我心裡十分感激,便想尋些曲譜以表謝意。隻是這世間的曲子,沒有他不會的,我實在不知去哪裡尋到新的。”
二人并不接話,向問天也不再多說,三人各自回房,約好明日相見,向問天便離開了。令狐沖猶豫道:“小師妹,我們要不要把曲譜給他?”
嶽靈珊道:“我覺得他說得不盡不實,要曲譜恐怕是另有他用。不過我想給他也無妨,隻說是偶然得到的,他也不能肯定是劉師叔給的。隻是那曲譜你随身帶了麼?”
令狐沖道:“應該是在包袱底下塞着。這曲譜我又看不懂,拿到之後就随手放了進去,也沒拿出來過。我去找找。”
嶽靈珊道:“萬一那曲譜是曲洋寫的,向問天也是魔教的,會不會認識他的字迹?不如你重新謄寫一份給他。”
令狐沖苦了臉道:“這樣固然穩妥,可是我看那曲譜便如同天書,萬一抄錯了怎麼辦?”
嶽靈珊笑道:“這簡單啊,你抄寫,我監工,要是錯了就罰你重抄。”随後便向掌櫃的借了紙筆,二人去令狐沖的房間,令狐沖在包袱裡翻找一通,終于找出了曲譜,打開一看頭都大了。嶽靈珊用鎮尺輕敲他的手道:“大師哥,别看啦,你就是瞪着它一晚上,它也不會自個兒變成兩份。快過來寫。”
令狐沖隻好坐到桌邊,撥亮了油燈,攤開紙磨了墨開始抄寫。折騰了兩個多時辰,期間寫廢了一沓紙,總算是抄好了,令狐沖長籲口氣,覺得比練一天劍還累,随手把筆拍到桌上,往椅背靠去,剛放松下來,卻聽耳邊嶽靈珊驚呼道:“呀,墨點甩到紙上了,快重寫!”
“重寫”兩字令狐沖聽了一晚上,每次聽到都覺得心中一激,此刻又聽到嶽靈珊這麼說,當即吓了一跳,猛地坐直往桌上看去,緊張地道:“哪張?”卻見她早就将抄好的曲譜整理好了拿在手裡,正對他抿着嘴笑,一副惡作劇得逞了的調皮模樣。令狐沖意識到自己被詐了,苦笑一聲道:“小師妹,這個玩笑太可怕了。我再也不想見到曲譜了。”
嶽靈珊收了文房四寶,道:“大師哥辛苦啦,我雖然沒有抄寫,但是盯着它看了這麼久,也覺得頭昏腦脹的。你快歇息吧,我去把它們還給掌櫃。”
第二日早,二人相對而坐吃早飯時,嶽靈珊見了令狐沖的臉色,關切道:“大師哥,你看起來似乎沒休息好。”習武之人有内力護體,即便休息不多也無妨,但令狐沖卻眼睛微腫,顯然是睡了但睡得不好。
令狐沖苦笑道:“我做了一夜噩夢,夢見你拿了一堆曲譜讓我抄,我整整寫了三天三夜,幾乎崩潰了。”
嶽靈珊又好笑又同情,她沒想到令狐沖會對這件事畏于猛虎,前世他師從于任盈盈,琴藝頗精,兩人的琴箫合奏也是江湖上一段佳話,因此她原以為令狐沖是喜歡音律的。令狐沖說了情由後便望着她,顯然心底盼着得到幾句安慰,嶽靈珊便道:“我對曲譜也是一竅不通,要是讓我來抄,一定心煩得很,多虧有大師哥。我知道你最疼我啦,肯定舍不得我受折磨,對不對?”
令狐沖也知道嶽靈珊的性子,若是讓她來做這件事,恐怕也是頭大如鬥。自己受點累無妨,總勝過讓小師妹煩惱。這樣想着,他便覺得昨日的一番辛苦不算什麼了,立時高興起來,精神也好了許多。
待到白日向問天來了,令狐沖将曲譜給他,說是行走江湖時偶然得到的,但他不通音律,也不知這曲子能否拿得出手。向問天對音律隻是一知半解,翻了翻曲譜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便先收了起來,說等他那位朋友來了請他看看,之後便先告辭了,說是去接那位朋友。
到了傍晚,向問天帶了一位老頭來,介紹說這是他的至交好友,名叫綠竹翁。之後幾日,綠竹翁便領着令狐沖品味天下各色美酒。綠竹翁看着不過是一個須發皆白的市井老者,卻于酒道所知極多,不但對各種酒的來曆了如指掌,而且年份産地,一嘗即辨。令狐沖同他學酒幾日,增長了許多見聞,又飲了許多美酒,過得十分快活。嶽靈珊無事,便尋了僻靜之地去練劍。
如此過了幾天,這一日天氣晴好,向問天一大早便來找二人,叫他們易容改扮一番,嶽靈珊也扮作男子,打扮好後便是兩位容貌泯然衆人、年紀三十出頭的劍客。向問天則是扮成個胖老頭。待收拾好了,向問天囑咐二人聽他安排行事,舉手投足間要有中年人穩重自持的風範,又要嶽靈珊盡量不開口,若是情勢下非得答話,也要壓低聲音。随後他領着二人離開客棧,騎馬繞到一處長堤旁,三人将馬系在樹上,向問天又領着二人走了一段曲折道路,來到一處莊院前。二人見他對路途熟悉,又見那門外寫着“梅莊”二字,并不知是什麼地方,都有些緊張起來,手也暗暗撫上劍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