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蝙蝠俠了。”
“我會去追羅賓。”提姆似乎把他的話當成了某種修辭手法,“我跟他處得不是很好,但剛才——”
“我不是蝙蝠俠。”迪克強調,“蝙蝠俠已經不存在了——至少不會再是我。”
這一宣言使他感到一陣掏空内髒般的輕松——他從來都不想成為蝙蝠俠,自羅賓時期起,他就确定了自己不願意成為像布魯斯那樣為哥譚付出一切的英雄。誠然,布魯斯回歸的時候他幾乎習慣了、甚至有點舍不得那披風,但那更多是因為他已經為它付出了太多,而非它變得不再沉重。他可以幫布魯斯分擔,但回到獨自背負這座城市的時候?不了,謝謝。
“達米安不是說真的,我知道你也不是。”片刻寂靜後,提姆以謹慎的口吻說,“你教過我——見鬼,可能教過我們所有人——别太把生氣時說的話當真,記得嗎?還有你比他大,應該成熟點兒之類的?你們是彼此的蝙蝠俠和羅賓,雖然我不是很願意承認這點。”
【你是我的蝙蝠俠。】
提姆不知道,布魯斯回歸後,達米安的确避開所有人這樣對他說過。那孩子在表達感情方面如此僵硬笨拙,迪克根本沒法兒不擁抱他——然而迪克剛利用這句話傷害了達米安,這一認知突然在迪克體内錐心刺骨。達米安才剛剛開始信任其他家人、接受與刺客聯盟不同的生活方式,他是這世上最不該辜負那孩子的人。再者,那孩子或許也是他唯一還能辜負的人了。
“我會去跟達米安道歉,但這個我是說真的,我再也不會穿那件制服了。”迪克腳底的地面在震動,似乎即将裂開,隆隆的炸響自地平線湧入他耳畔,“你們管上次B失蹤後的那個叫什麼,披風争奪戰?就好像它是我赢來的獎品,是什麼他媽的最高榮譽,就好像那不是我這輩子最他媽不堪回首的一段時間!我保護的城市變成了廢墟,我的一個家人死了,而其他家人都在——”
“難道你想看到那時候的情況重演嗎?”很好,提姆沖着迪克大喊大叫比那種公事公辦的忍讓強得多,“你是最佳人選!每個人都認可你的蝙蝠俠——”
“我當時以為我在做布魯斯會做的事!”
“你才不是!”提姆的長棍跟屋頂摩擦出尖銳的聲響,“别沖我來!我當時一直告訴你們布魯斯還活着,但你認為我瘋了!就像今晚一樣,你甯願相信那個小刺客,而不是我!布魯斯從來沒任命他當羅賓!”
“任命?光榮的蝙蝠俠小助手,由世界上最可愛的鳥寶寶擔任?”哈,他快要赢得年度最佳哥哥的稱号了。“羅賓不是一份工作,是我媽媽給我的名字!你猜怎麼着,我成了唯一對該把它給誰沒有發言權的人!對不起,提米,我對達米安頂替了你感到很抱歉,雖然你好像忘了你們每個人都頂替了我!我從來沒要求過成為一群讓人無法忍受的小混蛋的大哥!”
提姆沖他舉起棍子,迪克幾乎是迫不及待摸向卡裡棍,管它呢,他急需打一架——
又一陣隆隆聲,清晰到迪克能确定它并非出自耳膜下湧動的血液。他們同時停步,摸向通訊器。哥譚優先。
“蝙蝠女孩和蝙蝠女俠需要支援,我把坐标發給你們了。”神谕不帶感情的聲線有種奇怪的安撫作用,“紅頭罩仍然拒絕聯絡,但犯罪巷附近暫時不用擔心。羅賓跟黑蝙蝠在控制阿卡姆。今晚有得忙了。”
31.
雖然已經知道結果,傑森還是翻過最後一具屍體進行檢查。跟其他兩具一樣,兩槍胸口一槍頭,标準的莫桑比克射擊法,平淡專業得近乎無趣。兇器就扔在屍體旁邊,沒有指紋,子彈頭上自然也沒刻蝙蝠标志什麼的,但他很清楚這是誰的手筆。可以确定錄像裡那一槍是表演了,前蝙蝠俠似乎徹底摒棄了過去那種十足戲劇化的風格。
不出所料,小醜幫成了布魯斯趁亂鏟除的第一個目标。政府是上流精英的遊戲,哥譚的底層秩序大部分依靠□□維持,除了煩人的所謂蝙蝠紀律,傑森減少(絕對不是放棄)殺人的相當一部分原因其實是,他意識到自己在幹掉每個毒販和皮條客的過程中盡管拯救了一些人,卻未見得給街頭帶來了更多安全,反而經常造就新的混亂和火拼。再加上義警活動比他想象中更燒錢(又一個億萬富翁不會教你的知識),搶劫不是長久之計,最後他也不得不接手一部分業務,把它們控制在自己能忍受的範圍内。過去幾年間,他接觸的一些人更信任紅頭罩,因為紅頭罩離他們更近,而且願意為他們複仇;而另一些人隻對蝙蝠俠開口,因為哥譚的土地不養好人,他們可以相信蝙蝠俠會幫助而不是擊斃自己誤入歧途的家人和朋友。
小醜幫可以說是這座糟爛城市的主要勢力中貢獻秩序最少而破壞最多的,而且它也稱不上有什麼嚴密組織或權力架構,唯一幫助它站穩腳跟的是它自上而下的難以預測和毫無底線。簡言之,這兒是除阿卡姆外全哥譚瘋子最多的地方。如果你招惹小醜,也許你會得到一個充滿劣質化妝品氣味的吻,也許你會一夜好眠,睜眼看見面前的瓶子裡泡着你懷孕妻子的胎兒以及大腦。
——沒人想賭後者,除非他了無牽挂,跟小醜一樣瘋狂。
除了性價比方面的考慮,也許布魯斯的選擇中還包含私人恩怨,但傑森不允許自己往那個方向想。充任臨時蝙蝠俠時他檢查過,布魯斯沒有從蝙蝠電腦删除任何東西,裡面甚至還有一份除基本信息外都是空白的報告,本應在那晚布魯斯完成例行巡邏後填寫。種種迹象都表明布魯斯開的第一槍完全是臨時起意,連布魯斯自己在事發幾小時前都一無所知。
排除布魯斯被控制的可能後,他幾乎希望那是懲罰或報複,但就像迂腐長者教導青少年的老生常談——不是每件事都與你有關。布魯斯邁過他的屍體進入人生的下一階段,現在又跨過了小醜的屍體,世界不會停下來等待你治愈傷口、發完脾氣,你不追上去,它就會抛下你。
“去你媽的。”傑森的手在屍體上方握成拳,“你敢出現在我面前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