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剛剛醒來,魏缙的頭腦還有些發懵。
季洛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控,似乎在隐忍着什麼,隻等他醒來一番大動作。但他真的醒來了之後,這人卻隻是往後退了一步,維持着社交安全距離,又一聲不吭了。
林耶從季洛槐身後走出來,疑憂參半道:“你自從參加完劉争峥的生日宴之後就一直睡在這裡嗎?”
見他們二人神情嚴肅,魏缙遲疑着點了點頭。
有些不對勁。
季洛槐和林耶怎麼會同時出現在他現在睡着的酒店房間裡面?
林耶又仔細打量了一會兒他的神色,怕吓到他一般,試探着問道:“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
魏缙搖搖頭。
但他定了鬧鐘,此刻鬧鐘還沒響鈴,應該還早。
林耶:“現在是早上七點。”
意料之中。
因為這聽起來是個正常的時間,反而另外兩個人的緊張顯得尤為奇怪,魏缙疑惑起來了。
林耶緊接着道:“但今天是十月三日。”
魏缙:“……”
魏缙:“?”
魏缙一生循規蹈矩,上學的時候不敢遲到上班了照樣不敢遲到,大學時期那一次差點沒趕上早八,都讓魏缙覺得天塌了。
他隻覺得腦海霎時間變成了一片空白,有根不知道是什麼的弦斷了,無數的恐懼把他的理智全部淹沒。那是來自規矩的威壓感,是老實孩子面對打破規則的下意識的恐懼。
井然有序的生活被打斷了。
最重要的是,他要讓劇組的人空等了。
這是比他沒有工作還要更恐怖的事情,因為他的原因,拖累了别人,甚至影響到了别人的計劃。
“那我們還在這裡等什麼,”魏缙幾乎沒做任何停頓與思考,一把掀了被子就要下地,“告别會要趕不上了!”
然而不知道是睡得太久了還是單純的身體虛,這一個大動作直接讓他兩眼一黑差點摔倒。
幸而一直站在床沿邊的季洛槐扶了他一把,他才堪堪站穩,緩過神來。
腦海中傳來尖銳嗡鳴的響聲。
這個時間宣京還熱着,他們都穿着短袖衫,季洛槐的手毫無阻攔地貼上了他的手臂皮膚,像一塊溫涼的玉。
還沒等他做出反應,季洛槐先皺起了眉問道:“你的手怎麼這麼燙?”
這麼說着,等魏缙站穩之後,季洛槐又伸出另一隻手碰了碰他的額頭,随後肯定道:“你發燒了。”
“啊。”魏缙其實很難把季洛槐的話遞送進腦子裡進行思考,不舒服的感覺讓他與外界之間有了一層障壁,外頭的任何事情都進不來。
而且比起發燒,他更在意另一件事:“要趕不上告别會了,你們不着急嗎?”
本來林耶預定的航班是二号中午的,但他睡過去了,機票也就作廢了。要想在現在找到今天的航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說他們兩個主要演員都還沒到現場,劇組應該會着急了。
不過……季洛槐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一覺睡遲了,難道季洛槐也是?
見季洛槐沒有開口的打算,林耶舉着手機看了一眼調整過後的安排,終于解答了魏缙此刻最為憂心的問題:“劇組那邊季老師已經溝通過了,可以下午到場。季家的車就在樓下,我們等你什麼時候準備好了,做季家的私人飛機過去。”
魏缙一時愣怔。
這回事關最要命的東西,魏缙聽進去了。
他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人。
季洛槐眼角眉梢還挂着一層微薄的汗,像是來得匆忙,此刻看向他的眼睛幽黑深邃,探不出明顯的情緒,應該是調整好了。
“走吧,”季洛槐看了他很久,最後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我扶着你。”
因為大腦反應的遲鈍,魏缙也沒拒絕,就這麼被季洛槐護着走了。
-
車上的路程魏缙又睡着了。
他已經睡過了很久,但仍然抵不住大腦昏昏沉沉,左右身邊陪着林耶和季洛槐,不會出現什麼亂子,便安心閉上了眼睛。
後來模模糊糊間又被叫醒,轉乘飛機。
季洛槐似乎想問他些什麼問題,但他精神一直不好,就做罷了。隻拿了些退燒的藥物給他讓他喝下,又替他要了條毯子裹着,閉目養養精神。
林耶就在一旁看着,眼神在兩人之間往返,沒出聲,也沒打斷。
等魏缙終于清醒了的時候,飛機已經飛過了半程。
魏缙微睜着眼,開始轉動他罷工已久的大腦。
回想起來酒店裡發生的事情,魏缙不由得覺得挺巧的,他前不久和劉建邺談判的時候,才剛思考過季洛槐的性格,覺得他一塵不染,從未失控也從未負面過。
但他剛醒時看見的季洛槐似乎有什麼不同。
連帶着他現在看旁邊的季洛槐也有些變了。
像裹滿了織錦的包裝終于撕開了一角,也像一塊不帶悲喜的雕塑終于生動起來。
他看到了季洛槐一直以來沒在人前展現過的另一面。
就是現在的處境有點尴尬。
“醒了?”見他動靜,季洛槐的聲音淡淡飄來。
魏缙轉過頭,率先向他表态道:“謝謝你,多虧了你來得及時,不然我就要折在今天了。”
他說的“折在今天”指的是趕不上演唱會,但季洛槐似乎理解成了别的意思。魏缙的餘光注意到他手指微蜷,神情變化一瞬,又很快恢複正常。
迎着魏缙的目光,季洛槐道:“沒事,舉手之勞。不過……我有些話想問你。”
魏缙巴不得他問,但仍然矜持地點了點頭:“你問。”
“第一個問題,”得了許可,季洛槐就開始盤算,“你的手。”
他的目光便随着這一句話和季洛槐的視線一起落在了紗布上。
這一路匆匆忙忙,傷口估計又撕裂了,紗布上正洇着鮮豔的紅。
“是李三聿下線那幾場戲裡弄到的,”魏缙解釋道,“本來好了的,最近又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