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輝抽出皮帶就要動手，陳安陽也不跑，就這麼受着。

他穿的還是短袖，皮革帶着風抽到白嫩的胳膊上，瞬間留下幾道駭人的淤痕。

陳安陽仍舊保持着呆滞的神情，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面對現實，他隻能選擇沉默，用無言成為最有力的抗議，當然，他成功了。

陳輝被這眼神唬住，沒敢再繼續動手，他偷偷瞥了眼裴應秋和時季，許是為了在外人面前維持自己的面子，仍舊扯着嗓子對陳安陽說：“瞪、瞪我幹嘛，你還不服？”

隔了好久，陳安陽在慢慢開口，“就三百萬而已，你欠我和我媽的，可遠遠不止這個數……總之，我不會把錢給你，我要過自己的生活。”

跟陳輝這種人沒道理可講，他也不會聽得進去，這不就當場陰陽怪氣起來。“自己的生活，哦喲喲，才來大城市幾天啊就學了這些俏皮話，我告訴你陳安陽，你是老子的種，在老子死之前，你他媽哪都别想去！”

……

接着罵的話太髒，時季和裴應秋選擇性屏蔽了敏感詞彙 。

不過說真的，時季從小到大還沒見過有誰家父親會那麼罵自己兒子的，開口就是些黃色廢料污言穢語，連他都聽不下去了。

“哎，我今天算是見識了什麼叫花有百樣紅，人與狗不同。”

“你說什麼？”陳輝眼睛一瞪，“我訓我兒子跟你有屁關系！”

“是，跟我沒關系，但麻煩您彰顯親爹威嚴的時候能換個地兒嗎，是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

陳輝說不過就要道德綁架，“老子生了他，他就應該好好孝敬老子，我可是他親爹，我會害他嗎？”

這如此熟悉又窒息的話術。

真是要了命了。

“誰讓你生他的？為了自己的私欲生完了不得自己養嗎，是你必須盡的責任與義務不是功勞，不想養就别生，生了就要負責，又想享受子孫給自己帶來的福利又不願意照顧他們的情緒，問就是我是他爹我不會害他，我可去你的吧。”

道理陳輝自然懂，他隻是選擇性不做而已，但現在被當場戳穿了，他自己也難堪，當然不是羞愧，隻是一個晚輩對自己說這些，面子上挂不住罷了。

***

“……”裴應秋嘴唇動了動，好像想說什麼，但最終也沒開口。

因為時季這話不單單是說給陳家父子的，更是說給裴應秋的。

時季不清楚裴應秋到底是将李秀紅放在了一個什麼樣的位置，但能确定的是，他打心底裡就沒真的恨過李秀紅。

李秀紅走後，裴應秋時常會望着窗外發呆，時季有一次問過他，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裴應秋也就回答過這麼一次，之後每次提起，他都會主動扯開這個話題。

他說，如果早知道李秀紅會走得那麼早，他就不計較了，活着尚且能表達愛恨，人隻有一離開，這些便都沒了意義。

當然這也不能怪他，或許因為裴應秋在這世上真沒其他血親了，才對自己這個母親格外的珍惜。

但錯誤的親情觀并不能給雙方帶來什麼，反而會将矛盾不斷激化，當父母開始以“愛”的名義進行道德綁架時，将會是一場持續很長時間的内耗，對于裴應秋目前的精神狀态來說，這并不是樂觀的。

陳安陽也聽愣了。

對他而言，時季的話比其他所有人都要更加有說服力，更何況時季能這麼說，就說明還沒有完全讨厭自己，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