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為了看戲特意走近了,找了個最佳觀賞點。
看着一向喜歡繃着臉的中尉漏出萌味十足的懵臉,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把早已燒到濾煙嘴的煙蒂熄滅後用手帕包着揣進大衣口袋中,目不轉睛地盯着三人看,十分後悔沒有帶上自己的芯片手環把一切都拍下來。
“……你真是有夠厲害的,各種意義上。”
那邊,中尉大概判斷過情況後無語了好一會兒,才一手拉着許錫的胳膊把人撈了起來,讓他背着自己站定,用一套流暢的海姆立克急救把那顆頑固的感冒藥給沖擊而出。
“咳咳咳!”
許錫劇烈地喘着氣,用手摩挲前頸,空氣通暢的舒适感叫他一時忘卻了肚臍上方被沖擊的疼痛。
中尉見他終于在自己精湛的手藝下活過來,徹底擰開那瓶原本打算自己喝的礦泉水,往他手邊遞了遞。
“咳、謝謝……不過更重要的是,我好像被當成奇怪的人了。”
喝過中尉遞來的水,許錫半弓着身看向男孩快速逃離的方向,想起自己拽着人家的褲子不肯松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
但不過一會兒,又追究起自己會這麼做,全怪他無緣無故沖出帳篷,還把自己撞得差點不省人事,便轉臉擰着眉孩子氣般把手裡的礦泉水瓶捏了捏,還硬挺着直起了脊梁骨。
他提高了音調轉向中尉:“話說回來——醫療準備帳不是不讓外人進的嗎?剛剛那個草芥人命的缺心眼是誰?”
中尉聽出許錫的問句中帶着幾分莫名其妙的任性氣,奇怪地掃了他一眼:“不是什麼重要的人,一個還沒被排除嫌疑的小孩而已。”
似是想起了什麼,又補充一句:“我說,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也怪你要邊走邊吃,沒事就别去找茬了。”
“哈?”
許錫的疑問一半來自于中尉對他小肚雞腸印象的不解,一半來自于中尉極其矛盾的話。
什麼叫做不重要,又沒被排除嫌疑的小孩?
他用指尖敲着礦泉水瓶,擰眉對上中尉灰藍的眼,卻見其中寫滿了戒備與不想說的神色。
見狀,許錫便無所謂地歪下頭,又從兜裡掏出個不大的蘋果啃了起來,全然沒有才從奈何橋上溜達回來該有的自覺。
“……算了,随便了,怎樣都好。”隻要不耽誤我的事就可以。
他知道,中尉沒有決定性的基因藥事件的人證或者物證,是不會找理由強制車隊在這裡停留的。
中尉隻是被雇傭的人而已,第一需要确保的是甲方的安全。
而且,許錫偷吃時就發現,車隊的物資已經不多了,中尉大早上去和領頭車的人彙報情況的同時,也一定提出了要及早确定動身時間之類的,在聖誕節之前怎麼也會到達複活基地。
可以說,中尉隻能在還停留在雪原的時候帶着疑問撲騰一會兒水花,而後就該不甘地闆着臉繼續往前走。
所以,在與自身利益不相幹的情況下,許錫沒有必要,也沒有興趣去摻和一腳。
啧!
隻是,許錫心裡總是莫名其妙地煩躁。
他從不吝啬于诓騙他人,即使是能和他稱得上朋友的人。
但如今,這種不平靜的、鮮見的心情卻當真叫他無從忽視。
明明他和中尉隻是相互利用的關系罷了……
他把亂糟糟的沖天辮解開,又悶頭使勁啃幾下蘋果,看着手中被攥成塊的空礦泉水瓶,變得陰郁逼人的眼底升起一股說不清的情緒。
此時,不少交班的雇傭兵從帳篷裡走出來聚在一處,漸起的風把帳子吹得作響。
中尉在許錫愣神的時候不知又說了些什麼,隻是待許錫回過神來之時,人已經在和不遠處的幾個雇傭兵交代任務了。
許錫就這麼看了他一會兒,又使勁攥了攥手裡的瓶子,而後面無表情地用了點勁往不遠處一丢,正好撞上了離他最近的一輛車,發出“咚”的一聲。
*
小南回到領頭車的時候帕裡斯奇正在看書。
她拉開了帕裡斯奇這邊的車門,寒氣一口氣把車内灌了個遍。
但那個帶着笑意的男人卻隻是一言不發地往裡面挪了挪,又繼續嘩啦嘩啦地翻動那本字典一樣厚的書,仿佛來人不存在一般。
小南對于帕裡斯奇的無視沒有在意,因為她也完全沒有想要和對方說些什麼的欲望。
合上眼睛靠在後座上,那聲突如其來的“咚”,連帶着一雙接觸到她視線的,冰冷異常的眼睛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确信自己有完美地藏匿在那輛車後,就如同确信許錫有抓住看戲的偷窺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