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落地,兩人均是半張着嘴沒說話。
元喬緩緩将視線向雷澤探去,而後就見方才還能紅着脖子和别人打架的雷澤忍不住地一直快速眨着眼,臉上的表情都不知道對于這一消息該做出什麼反應,整個人籠罩着一副如夢初醒就見末日的慘白。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中尉先生他現在還……好嗎?”見雷澤連一個字都冒不出來,元喬咽着口水替他問了出來。
“啧!”
歐文沒敢去看雷澤的表情,他把視線放低,深歎口氣幹脆不管不顧地全部倒了出來,“我們雇傭兵組織收到的指令就是在A區普通居民區待命,所以對中心區域到底發生了什麼不是很了解,但後面暴亂分子流入了普通區,我們就開始在普通區搜尋。然後……”
他咽了口口水,繼續道:“然後,德安說看到一個高個子黑衣服的男人鬼鬼祟祟地在眼前晃就跟了上去,沒想到看到中尉先生被打了好幾槍倒在花壇邊上。”
“我們立馬要把他送進附近的醫院,但因為德安态度強硬所以最後送進了稍微遠一點的阿帕特醫院。一到醫院就進行搶救做手術,然後在晚上十一點左右病情稍微好轉一點,他甚至都醒了,但後面又不知道怎麼了再次昏迷過去,現在……我也不知道具體情況。”
“十一點左右……”元喬睫毛微顫,顧自嗫喏起來。
“還有,雖然這個時候說這種話不太好,但是……”
歐文拍了拍雷澤的肩,發現對方像水草一樣搖搖晃晃站不穩,趕緊用胳膊圈住了,“因為中尉先生也沒特意隐瞞,所以他帶人出大樓的事情上頭的人早就知道了,你也不用特意為了中尉先生扯皮抵賴了,我和德安接到命令要把他帶回去,你就……别攔着了。”
“……歐文哥,”雷澤被歐文拖着,終有點力氣自己站穩,他的腦袋低低地垂着看不清表情,喉嚨裡一點點擠出聲音,但沒理會歐文剛剛說的什麼命令,“你能、能陪我去看看我舅舅嗎?我……我不認路。”
他上學的時候一放假就往中尉這邊竄,複活基地哪家店在哪條街都被他摸得明明白白的,怎麼可能不知道這麼出名的醫院在哪?
但歐文沒有戳破他,猶豫了兩秒,低低說了個好字。
“元喬,”雷澤低着腦袋胡亂抹了把臉,把身上的挎包掏了個底朝天,才從裡面摸出那袋昨天買的、隻剩兩個的菠蘿包,他掏出其中一個遞了過去,“這個……本來都想留給你吃的,但是我舅舅也挺喜歡的,所以我想帶一個過去給他,說不定一進門看見他餓得翻箱倒櫃呢,我下次再……”
“中尉先生,十一點醒過來是為了我。”元喬沒接,心中的漣漪一圈圈放大,直到最後變成浪花砸碎在礁石上。
他把眉眼盡可能變得溫和,微微抿起一個笑:“所以,你能代替我,把我的這個也帶給他嗎?”
元喬的笑帶着明顯的安撫,雷澤拿着菠蘿包凝滞于空的手緩慢放下。
他紅着眼眶使勁眨了幾下眼,才露出個苦澀的笑張了張嘴——
“怎麼可能!你騙我!”
吼叫聲在曲折萦繞的樓道中遊龍般蹿了個徹底。
A區某私人别墅内,一山羊胡男人正趔趄着在這樓道裡竄逃,直到被趕至死角,才狗急跳牆般滿臉橫肉向追趕他的西裝男人撕扯而去。
但他的動作實在笨拙,再加上平日裡好吃懶做養出了一身膘,沒撲騰幾下就氣喘籲籲地癱在地上,能做的就隻剩下怒紅着眼不斷向後爬。
“不可能!”
見西裝男的槍口一步步靠近,他幾乎瘋魔地搖着頭,俨然毫無往日裡鼻孔看人的姿态,“那位大人不可能這麼對我,是你、你要殺我上位!我要見那位大人,讓我見她,讓我見希斯芙——”
“咻——”
即使是最新型消音型音流槍,開槍的那一刻,沒法避免的聲音還是在空蕩蕩的别墅回蕩起來。
西裝男在這回蕩了有好幾圈的聲音中,居高臨下冷眼睨着仍保持着張開嘴的動作、倒在地上的人,嫌惡皺起了眉:“誰允許你喊那位大人的名字了?”
地上那人毫無意識癱軟堆在樓道中央,面對西裝男的問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代替他回應的是不遠處一聲清朗的少年笑聲。
“沒想到萊先生也會這麼可怕。”不知何時起,旋轉樓梯口倚靠了一個十四、五歲的金發少年。
少年狡黠地勾起嘴角,下巴上的小痣跟着往旁邊一動。
見來人,萊看向山羊胡男人嫌棄戲谑的表情稍有收斂,恢複成往日的闆正嚴肅:“你怎麼來了?”
“因為怕您公報私仇,所以那位大人叫我來看一眼,”少年走近用腳撥了撥地上的人,見他真的一點反應都沒有,擡頭微笑着看向萊,“話說,您沒有真的就這樣把他殺掉吧?畢竟為了他的退場,那位大人可是難得費心準備好了舞台。”
“麻醉槍而已。”
此時,搬運身體的同夥剛好從樓下上來,萊把手上的槍随意丢給了其中一個,留下這一句,就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是嗎?那還真是聽話,真沒意思。”看着萊逐漸消失的背影,少年雙手插兜合上了眼,再而睜開之時,绯紅的眼睛倒映着地上那背叛者的狼狽,“但不聽話的話,就會變得很倒黴呢。”
“就和背着大家偷偷和高層别的勢力聯手,差點在A區騷亂的時候成功暗中圍獵中尉的你一樣。”
許是聽到少年最後這句話,山羊胡男人被搬走的時候莫名抽動了一下。
就好像是背叛過後,面對即将到來的、惡意審判的顫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