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您肯把重要的消息透露給我呢?”
電梯裡落針可聞,一段極其煎熬的沉默中,元喬慢慢開口,率先打破平靜,“剛剛得知的大樓解封消息也好,之前推斷時的線索也好,應該都是不該輕易告訴别人的東西吧?”
露琪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眼中帶上些笑,手裡的礦泉水瓶子被捏得響動起來。
“之前對于我把消息透露給你隻是單純地表示感謝,現在是對原因産生興趣了嗎?”數十秒過後,她的聲音才徐徐而來。
“嗯,隻是對這個問題稍微産生了點好奇而已,”元喬垂眸,“但是如果不願意的話,您選擇不告訴我也是可以的。”
元喬的聲音輕柔又帶着些冷淡,說出口的話也一向很有距離感,讓聽的人總有種和他隔着層薄膜的錯覺。
“明明對此非常在意,卻說隻是‘稍微’産生了好奇嗎?”露琪見他乖巧捧着食物和水,站在身邊像隻精明的渡渡鳥,線條淩厲的眉眼不覺放得柔和了一些,“不過,說是原因……或許隻是源于個人因素而已。”
“……個人因素?”
“隻是單純地對你這個人産生了好感,又或者是占據情報高地的同時,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而幫助你之類的。”
“……原來是這樣。”
元喬點頭,但看向露琪的眼中卻沒有對她解釋的詞句表示半分認同的意思,“但其實……露琪小姐您不是那種靠虛榮心活着的人吧?”
露琪沒有立刻反駁,但眼鏡卻慢慢泛起了白光,臉上的笑意也随着莫名變得疏離的語氣漸趨消失:“你,是這麼認為的嗎?”
“……嗯。”
元喬不知道她為什麼一時間變得有些不對勁,但對于她的問題,還是第二遍确認般給出了真實的答案。
但随着他小心翼翼的回應在沉寂中蕩然無存,露琪看不清任何情緒的臉上也再沒有變化,仿佛幾分鐘之前還和自己聊天的女人早已被身體中的其他什麼所替代。
電光火石間,電梯中彌漫着的那股拘謹再次滲出,叫元喬隻能垂眼盯着不斷上升的數字一言不發。
“就和我之前說的一樣,你的頭腦不錯,”露琪眼鏡上的寒光終被電梯暖黃的燈光暈染開,但她冷淡的表情依舊不變,“隻是,看人的眼光和對事态的預測能力實在是需要精進一下了。”
“不然的話,下次再做雪原上做過的小動作,難保不會因為對事物的判斷失誤而陷入危險。”
小動作……
指的是他在雪原上煽動帳篷裡的人說謊這件事嗎?
元喬神色一滞。
“不,”下一秒,如探聽到元喬的心聲般,露琪的語氣變得微妙起來,“我看到了,你和那位已經過世的女士的事情。”
她總能迎面甩來一記震驚。
一語落地,元喬的心髒被她突如其來的話攥得生疼,但面上仍舊裝作懵懂又若無其事的樣子。
畢竟,她可什麼都沒有明說。
“我不太明白。”元喬把所有情緒藏在瞳孔最深處,若無其事探向露琪的目光中帶着明顯的疑惑不解,“難道,您是說我把紅圍巾送給她這件事情嗎?”
“你覺得呢?”看出元喬明顯在裝傻,露琪晦暗着眸子盯了他一會兒。
“我不知道,因為……我什麼壞事都沒有做過,不然的話,中尉先生也不會讓我單獨在B區待那麼久了,不是嗎?”
“你倒是學得挺快,”見他用自己之前應付飛機頭的理由應付自己,露琪面上終是破冰,“但我這個時候提起之前在雪原上看到的事情不是想要威脅你,反而是因為就目前為止的信息來看,你暫時被排除在嫌疑之外,這算是友好的打招呼。”
友好的打招呼?
這明明就是在提醒自己不許輕舉妄動之類的吧?
元喬微壓下眉,沒有把事情挑破,撿了她話中另外的信息疑問出聲:“您說的嫌疑……是懷疑我是叛徒想要帶出大樓的同夥嗎?”
所以第一天到大樓的時候,她在電梯裡才會說那些莫名奇妙的話嗎?
“嗯。”
和元喬的彎彎繞繞不同,露琪坦白得很幹脆,“我不知道你怎麼得到的基因藥,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把藥給了那位女士,但通過和你有意的接觸來看,你顯然對于叛徒的事情知之甚少,所以是叛徒同夥的可能性不高。”
露琪一共才和元喬見過幾面,定然不會因為話面上說的,隻是因為接觸過而武斷地對元喬排除嫌疑。
而是因為一系列的事情給她提供了判斷依據——
在雪原上,她在發現元喬的異動後就開始對這人關注起來,後來進入基地,元喬第一次的身份檢測産生異常時愈加加深了她的好奇,直到進入大樓的第一天,在胖子意有所指的話中猜到了叛徒和同夥的存在,才第一次對元喬一直以來的行為和身份産生懷疑。
作為曾經的複活基地原住民,她對于複活基地高層的殘酷和冷漠心知肚明,所以不知是源于報複還是什麼别的,沒有把元喬很大可能是叛徒同夥的事情告訴守門的飛機頭,而且不知是出于提醒還是警告,對元喬說了極其明顯的暗示。
暗示如果他是叛徒同夥的話,他的身份已經暴露了,不要輕易動手,不然的話自己絕對會舉報他。
但到後來,元喬被中尉暗中帶出大樓,并且不管不顧地放在了B區好幾天……
她知道中尉一直在追查有關基因藥的事,而通過大樓裡的基因藥混亂來看,叛徒一定也或多或少和基因藥有些關系,所以如果元喬真的有情況的話中尉不可能會把他一個人抛在一邊。
這時,她有些懷疑了,懷疑自己對于元喬下的判斷是否是正确的?
就在這個懷疑就要成型之際,元喬回來了,帶着一問三不知回來了。
而這,就讓她重新下了判斷——元喬雖然仍舊帶着謎團,但或許真的和叛徒沒什麼關系。
畢竟,叛徒真正的目标就是把同夥帶出去,如果元喬真的是同夥的話,不可能在外面逛了幾天還會自己回來。
“原來是這樣。”
元喬通過她寥寥幾句話和一系列的接觸,也大體把她的心路曆程分析了出來,故作苦惱地低垂下眼:“看來,您和中尉先生一樣,都把我假想成了奇怪的人。中尉先生之前也懷疑過我是暴亂分子。”
“但你依舊藏着秘密也是不争的事實,不是嗎?”
這倒是真的。
自知理虧的元喬别開眼。
“放心好了,我對你的秘密不感興趣,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被揭開的東西。就和之前說的一樣,我提起雪原上的事情不是威脅,而真的是友好的打招呼。”許是見元喬還有防備,露琪把這句話第二遍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