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眸色一變,“我兜圈子和你說這麼多也不是沒有目的。”
見話鋒一轉,元喬再次把視線放在露琪身上,慢慢蹙起的眉昭示着對露琪的懷疑和堤防。
“那就是——”
她抱胸後靠在電梯門闆上,神色嚴肅,“我想提醒你,如果不想在未來稀裡糊塗地卷入漩渦的話,那就在做任何事情,和任何人接觸時,都永遠不要放棄懷疑和思考。”
“誠如我,雖然暫時對你沒有任何迫害和追查的想法,但也不是沒有在暗地裡觀望着,你要是輕易對一個人下判斷的話,未來隻會陷入不知所措的境地。”
“……诶?”此話一出,以為露琪會說什麼麻煩事的元喬立刻陷入不知所措,呆鵝般歪頭。
“怎麼了嗎?”見對方的反應在意料之外,說教後的露琪也歪頭。
“不……沒事。”
電梯在此時緩緩打開,元喬擡腳率先踏了出去。
但他沒有直接往前走,而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回頭看向身後一臉疑惑的露琪,思襯片刻,終是試探性說了出來:“隻是覺得,您果然不是靠虛榮心活着的人。”
一語落地,元喬便再沒管後頭的人,逃也似的顧自往樓道深處走去。
樓道的燈光比之電梯裡的較為暗淡些,也較為朦胧些。
露琪呆愣地伫立原地,睜大了眼看着元喬的背影在朦胧中閃爍,緩緩眨下眼。
恍惚間,記憶中那個同樣年輕、溫和、充滿生命力的身影漸漸與之重合。
“雖然作為人類來說肯定都懷有不堪,但就虛榮心來說,這種東西還是和你不甚相配。”那個記憶中的人帶着朦胧,但又溫暖的陽光朝她伸出手,“還有,你以後的名字就叫……露琪,好嗎?”
她沒有把手遞過去,隻是顫抖着,睜大了眼睛站在後頭看了許久,直到披散的頭發水草般漸漸把她的整張臉都籠罩進去,才弓曲起背脊合上了眼。
“不,元喬,我就是那樣的人。”
樓道的聲控燈刹那熄滅,她整個人開始浸入水底,幾乎呢喃的聲音在空蕩蕩的黑暗中無人在意。
“不然的話,我就不會從複活基地逃走了。”
*
“唉,還是連接不上,C區的屏蔽裝置果然很厲害啊。”
酒吧裡人聲嘈雜,律律有氣無力地趴在吧台上歎氣,“這樣就沒辦法知道C區的具體情況了呢。”
“是沒辦法知道你一直監聽的那小子的情況了才對吧?”一旁的許錫喝了口調酒師推過來的朗姆酒,毫不留情揭穿了她的心思,“但就算C區的保密工作做得再好,對你們協會也沒什麼用。”
“這種話就這麼說出來可是會給我們協會招麻煩的哦,”律律終是把監聽耳機摘下,百無聊賴地撐着臉,“況且協會也不是萬能的,作為一個民營組織,姑且還算是背靠着複活基地生存呢,我們可是很膽小的。”
聞言,似是聽到笑話,許錫哼笑一聲:“膽小到和我合作,然後暗地裡準備在拍賣會上争搶高層看中的東西嗎?”
“嗯嗯,很有趣吧?”對于對方的戳穿,律律反倒彎起了眉眼,她湊身過去,滿眼都是找到玩具的興奮,“有趣到就算現在沒時間去找元喬玩我也沒什麼怨言呢。”
“元喬……”
這兩個字暴露在空氣中之時,許錫端起杯子的動作頓了一下,随後,臉上漫不經心的情緒漸漸被一股蓦然而起的警惕所籠罩。
他微斂下眉,轉向律律的眼睛帶着藏刀的笑意:“那還真是很有趣,但比起拍賣會來說,‘元喬’看來更值得你去費工夫。”
“隻是個人的愛好而已啦,”律律仍舊滿臉稀松平常,可那雙刻着陰影的藍眼睛在許錫的轉變中同樣帶上了凜冽的風:“話說,許錫先生幹什麼突然露出一副可怕的樣子啊?”
律律的尾音被舞池中男男女女的歡笑所吞噬。
他們兩個的眼中倒映着鬼魅般舒展身姿的舞步,眼底色彩突如其來變得混亂、冷冽,如同交織的冷焰勢必要在這刹那間将對方湮滅個幹淨。
許錫在這短暫的兵戎相交間莫名笑了一下,在對方好奇的審視中無所謂地把眼中刀刃緩緩收鞘,将杯中的朗姆酒悉數飲盡:“沒什麼,和你一樣,隻是個人愛好而已。”
他垂眸盯着空蕩蕩的方形酒杯,見杯内殘留的冰塊‘咔嚓’一聲裂開,臉上再沒一點情緒。
“這樣啊。”
律律又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就把目光放回了人影綽動的舞池中,微微抿起一個笑。
她嘴上對許錫的神色變化産生疑問,但腦子裡倒是十分明白這人為什麼突然情緒異常。
畢竟,是她先把自己知道了元喬的身份信息這件事暴露給他的嘛!
——就如之前許錫調查元喬的成果來看,元喬的所有信息都無從探查,所以,按常理來說,她是不可能知道元喬的名字的,但剛剛的她卻就這麼滿不在乎地把元喬的名字宣之于口了呢。
所以,許錫定然是猜測到她用了特殊手段探查到了元喬的信息,并且對元喬的事情進行了隐瞞。
再加上許錫了解她定然不會蠢到無意透露信息,所以這次會透露是懷有目的。
而這個目的,就是提醒許錫,她是掌握所有信息主動權的,會不會告訴他都看她的心情,所以,在合作的這段時間内,如果大家想要達成快樂結局的話,希望許錫能好好聽從協會指揮,不要再發生上次那種不提前知會一聲就一個人潛入A區的事情了。
思索至此,律律面上卻沒有像上位者一樣有任何傲慢和自負,反而不覺歎了口氣。
因為這次的提醒并非她所願,而是照例和會長報告的時候會長指派的任務。
她不讨厭許錫這種悶聲幹大事的個性,反倒是很欣賞喜歡,畢竟這種類型的人在古闆的協會内部很少見,不管是作為找樂子的對象還是同伴都很有意思。
所以,隻要不影響工作,律律對這種類型的人異常寬容,甚至還會在對方需要時無償給予助力。
但很可惜呢,自家會長是個喜歡中規中矩的古闆之王,而作為會長第一副手的她也隻能古闆地照辦了……
“嗯嗯,無聊的任務終——于完成,接下來就是有趣的工作了!”
律律像貓一樣懶懶伸個腰,學着許錫把面前的汽水豪爽地一飲而盡,而後帶着笑意合掌看他:“所以,接下來我們就來談一談你在A區碰到的那個人的後續事情吧。”
彩球在空間内放射出斑斓的光,許錫微微眨下眼,将視線再次朝她投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