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背後的男人晌久沒有回應，隻是遊蕩于空中的長發從元喬手中滑過，消失不見。
“遊霖？你還在嗎？”元喬沒法回過頭去看他，隻得保持着背身坐着的動作詢問一聲。
但到頭來，空間中也隻是回蕩着自己的尾音，沒有任何回應。
“遊霖？”這次，帶上了些焦急。
“你還是回去會比較好。”
待元喬想要努力掙脫束縛轉身找尋他的身影的時候，那道熟悉、如暖陽下一叢純白小花般溫煦的聲音才徐徐傳來。
距離很遠，仿佛在這個空間的另一頭。
“外面，還有人在等着你呢。”
等着我的人？是誰？
元喬眼前的純白漸漸如漩渦般扭轉在一起。
他盯着這漩渦的中心，大腦中的所有思緒碎片般随之遊蕩，抓不住也看不清，它們隻會毫無章法的旋轉、旋轉，獨留下來的，隻是作嘔的眩暈。
元喬幹脆緊閉上眼，任由這個空間牆皮剝落般一片片摔碎，直到整個空間暴露出它原本深不見底的黑，禁锢住身體的力量才被抽走。
他在身體能夠活動的一瞬間迅身向身後奔去，妄圖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找尋那個男人的身影。
“你呢？”他朝不知南北東西的黑暗中喊出了聲，“遊霖，那你又要回哪裡去？”
“滴答——”
一聲極近的水滴聲在耳邊敲響。
接踵而至的，便是遊霖幾乎是貼在背後的聲音：“我……哪裡都不去，就在這裡等着你，一直。”
“所以元喬，不用這麼着急地回來，等到對一切都厭倦了你再和我走吧。那個時候，我就不會再放開你了。”
身後的人把他整個人都攏在懷裡，長得過分的頭發如蛛網般把兩個人不松不緊地圈在一起，似是誓言。
元喬半張着嘴沒有回應，隻是垂着頭任由對方抱着，被發絲籠罩的雙眼在陰影中漸趨潮濕。
最終——
“滴答！”
“怎、怎麼哭了？痛到這種程度了嗎？元喬你别吓我啊！”
目之所及的上方，除卻陌生的天花闆，就是雷澤那張帶着驚恐的臉。
“那個人……是……你嗎？”
元喬的臉側有些潮濕，他呆滞地眨下眼。
看着面前不知為何會在這裡的雷澤，眸色深沉地靜了兩秒，才想要爬起身，但下一秒，就被身體深處的疼痛扯回了原地。
“什麼是我嗎？”見元喬要爬起身，雷澤手舞足蹈起來：“不是，你先别亂動啊，等會又吐血了！”
“這裡……是哪裡？”元喬沒管雷澤，顧自發出疑問，聲音帶上些嘶啞。
“啊？就是——”
“C區的醫院。”搶過話頭的卻是熟悉女聲。
聞言，略顯意外的元喬這才把視線擴大，便發現露琪和飛機頭也在這裡，隻是相比起雷澤的貼臉距離稍遠些。
“聽醫生說，你的出血狀況暫時已經穩定，但原因不明，所以，還不能說是沒問題。”露琪表情淡淡的，但聲音比起之前放得更柔和些，“你自己……有什麼頭緒嗎？就比如有家族隐性疾病之類的。”
她……沒看出自己是因為基因藥的副作用才變成這樣的嗎？明明對基因藥的事情那麼清楚。
元喬呆呆地看了她兩秒，搖頭。
“就算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但你自己覺得難受了也不知道？幹嘛不及時說？”這次接話的是飛機頭，“真是的，突然就跟大呲花似的噴我一臉的血，還害得我被露琪罵了……所以說現在的年輕人啊。”
“……抱歉。”元喬垂眼，語調帶着機械氣的波瀾不驚。
“幹嘛道歉？你有什麼好道歉的？你又沒做錯什麼！”大概了解過經過的雷澤見飛機頭這麼欺負自家好摯友，有點炸毛。
“要不是這隻Pluss版暈血猩猩非得拉着你站在風口唠嗑不讓你走，你能噴血嗎？現在還有臉來欺負你，要我沒在這兒，就你這個性不得被欺負死？不是我說，你得跟我一樣暴躁點，看着就不好惹！”
雷澤化身為暴躁的噴火龍。
“猩……猩猩？！”元喬還沒來得及表示什麼，一邊的飛機頭就被這沒品的詞挑撥起了火。
他原本覺得元喬會變成這樣自己有一部分責任，畢竟是自己因為露琪的事在利用‘淫威’壓迫人家同意，看出元喬稍微有點難受還不讓人家走的嘛，所以内心深處有點小愧疚。
但第一次在組織裡見面就和他合不來的雷澤沖裡沖氣的，把所有責任都扣在他頭上，這怎麼叫他接受得了？
元喬會吐血又不完全是他的錯！
“你他大爺的罵誰是猩猩呢！”飛機頭意外的很有小學生的心靈，“你媽知道你在外頭這麼橫嗎？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禮貌都沒有！”
“就罵你了！誰讓你欺負元喬了？”在母上大人面前的乖寶寶雷澤呲牙，毫無畏懼，“不服來戰！現在的老年人真是一點素質都沒有！”
“來就來，輸了你可别哭！”
然後，兩個小學生就進行了一場五局三勝的石頭剪刀布。
最終，以雷澤滿頭大汗後緊張的第三勝結束對局。
飛機頭：“……”
“哈哈哈，你可别哭啊大叔，畢竟我早就忘記怎麼給娃娃換尿布了！”雷澤小人得志般奸笑得面目全非。
“我……我居然會輸給這種東西……”飛機頭失落到背過身靠在牆角化成了白灰。
……
“總覺得……他們兩個今天很活潑。”順着露琪的攙扶，元喬最終還是坐靠起身，看着眼前的氣氛被莫名其妙炒熱，眼中的呆滞漸漸虛化，“不過……雷澤一直都很開朗就是了。”
“但他會這麼活潑卻很鮮見。”露琪看着飛機頭的背影，淡漠的表情變得稍微生動些，“不過，被自己最讨厭的詞眼形容了，然後做出這種讓人印象幻滅的行為也在情理之中。”
最讨厭的詞眼？
元喬輕輕問出了聲：“猩猩……之類的嗎？”
“嗯。”露琪點頭，“雖然不知道他腦子裡在想什麼，但據他說，他的夢想之一就是能夠成為纖細的美少年。”
“美——咳咳咳！”元喬被這獵奇的詞一嗆，死水般的面上浮現極其明顯的震撼。
但下一秒，覺得大驚小怪的自己實在有些沒禮貌，幾乎呢喃地道了聲抱歉。
聽到這聲抱歉，露琪笑了一下。
“話說回來，”整理好所有情緒，元喬擡眸看向還在向自閉的飛機頭奸笑的雷澤，蹙眉疑惑，“雷澤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露琪沒說話，隻是把視線轉向了左邊。
見狀，元喬順着她的視線看去，而後，就見一個身量高大的身影背靠在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