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啥……就是我想讓你出去後稍微照顧……啧,照看一下露琪。”
“照……看?”元喬歪頭。
“就看着她别讓她做出格的事之類的,也就半個月的事,等我最近忙完了你就可以不用管了,後頭我出任務的獎金下來分你一半。”許是怕元喬不同意,又面目誇張地補了一句:“我這次得的錢特——别多!夠我鬼混大半個月的!”
看着一向拿胸肌看人的飛機頭難得弓着背軟下态度,甚至到了拿錢誘惑的地步,元喬沒有立刻回應。
他一下一下眨着眼睛,面上任何拒絕或接受的情緒都沒有,隻是若有似無彎起的眉宇間總有種小人得志的苗頭。
飛機頭看出來了,這小子是在報複自己。
就因為自己恪盡職守,把想要偷跑出去鬼混的他逮住了!
真是的,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學好!
但沒辦法,現在是自己有求于人……
“趕緊的,你怎麼說?”
飛機頭使勁撓撓後腦勺,總有種不好意思的錯覺,但看向元喬的眼神能明顯讓人感到他的認真,“别不說話,我說真的,行不行給個準信。”
“您剛剛說露琪小姐會做出格的事情……是什麼意思?”元喬本想幹脆利落地拒絕,但腦海中突如其來浮現了露琪軟下眉眼對他說教的畫面,不覺改口将注意力聚焦在飛機頭的話上。
“問這麼多幹什麼?”飛機頭有點不耐煩起來。
元喬便又不說話了,面無波瀾地擡頭看着他,一副你不說清楚我絕對不答應的架勢。
“啧,我說行了吧!”見狀,對話中處于下位的飛機頭隻得瀉下口氣,一副被人拿捏住的不高興,“真是的,也不知道從哪說起……”
他使勁揉下後腦勺,七零八碎地開始組織語言,“那啥,我想說——就算是你們解封了現在外面也不是很太平,具體的我也不太好說,就感覺有個苗頭而已,畢竟大樓解封的事上頭還沒給個具體原因。”
“然後……我最近挺忙的,也看得出來露琪對最近的事挺感興趣,身邊要是沒人扯着她不知道她會幹什麼。她本來就不太喜歡複活基地,然後能力又強社會地位也不低,要是哪天一時興起擠進了什麼反社會組織當老大都沒什麼好意外的……啧,說了這麼多廢話反正就一句話——”
“您在擔心露琪小姐會摻和進最近的各種事件裡,然後和複活基地暗中作對……嗎?”元喬十分直白又精簡地提煉了中心主旨。
“我不知道。”
飛機頭答得很快,線條淩厲的臉配合上眼中莫名暗下的神色,使得他一向跳脫粗糙的形象有些許不同尋常。
“但她會這麼做的可能性高到叫我害怕。畢竟這種事情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後頭這句話幾乎算是嗫喏,元喬沒聽清,但也沒有想要發問的意思,因為,此時此刻,一股自下而上的熟悉異樣正亦步亦趨地在身體中不斷攀爬着。
就要自喉管中噴濺而出。
“……抱歉。”他垂首咳了兩下,漸漸把整個人隐沒在暗處,口腔中突如其來不斷升起的血腥氣促使他急切地想要為這場對話打下休止符,“我不能答應您的要求。”
“……”
“……哈?!”
許是沒想到看着無比好拿捏的元喬居然會在‘淫威’之下拒絕自己,飛機頭一改方才的深沉,滿臉的不可置信。
他開始兇殘地展示肱二頭肌:“為什麼?雖說露琪是有一定幾率去找死,但我也不是要你豁出命去攔住她,你隔三岔五去看她兩眼就成,最多半個月……不,一周半!哦——條件你要是不滿意的話咱們還能商量,你——”
“我……沒有什麼時間,”不待飛機頭說完,元喬就搶先一步給出拒絕,聲音有些陰恻恻的,垂着頭,眼睛被過長的劉海掩住看不清情緒,隻能看見他略顯單薄的肩膀随着低咳輕微顫動着。
“我如果隻是因為……因為一時興起,或是别的什麼原因就随便答應的話,實在很不負責任,所以您、您還是找其他人會比較好咳咳——”
自己這是……被徹底拒絕了嗎?
這絕對是被徹底拒絕了吧?
還一點挽回的餘地都沒有了的樣子!
從沒求過别人,然後第一次求就被無情拒絕了的飛機頭本人表示不能接受。
他沒看出元喬有什麼不對勁的,隻是張大了嘴想爆粗口威逼利誘。
但那些爛人才說得出口的話卡在喉嚨裡總吐不出來,嗆得他整張臉連着脖子都燒熟了,一時分辨不出他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丢人。
“您……您沒事吧?”
見眼前這座肌肉山像活火山一樣渾身紅透,将一副咬着牙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臉大字報般貼在面前,一副就要揍自己一頓的樣子,咳嗽稍微轉好些的元喬下意識往後退了好幾步,手心有些生汗。
才好不容易忍過去,就又要被揍了嗎?
自己一定會挺不過去的吧?
話、話說,大廳裡有監控之類的東西嗎?
如果自己被一掌拍死了的話,從監控上看,應該會是很厲害、很有沖擊力的畫面吧……
完全笑不出來。
元喬的臉色因為方才帶着血腥氣的咳嗽而變得有些蒼白,他不住地冒着虛汗,總有一種隐隐的眩暈感。
這次,飛機頭倒是看出了點點異樣,但比起這個,他更加在意的還是剛剛元喬拒絕自己時說的理由——沒有什麼時間。
什麼叫沒有什麼時間?又沒有得什麼絕症。
真是的,而且剛剛不是說了抽空看露琪兩眼就行了嗎?就半個多月而已,又不是讓他照看個幾年。
飛機頭皺起眉不甘地咬牙打量他,仍舊不打算放棄。
他邁開腿朝元喬大跨近幾步,擰巴着表情把手朝對方伸去。
但下一秒——
一股令人眩暈的猩紅就猝不及防地迎面澆來,正正把他噴成了馬賽克!
被噴得滿臉鮮紅的飛機頭呆愣在原地半張着嘴,準備脅迫對方的話被吓得溜回了肚子裡。
他眼睛瞪得銅鈴大:“……”
不是,這孩子真他大爺的有什麼絕症啊?!
“他大爺的……”
一股沒法防範的眩暈感席卷而上,随着飛機頭還沒完全來得及收尾的尾音消散在大廳裡,兩聲陸續摔在地闆上的悶悶響聲承接而上。
“啊啊啊——!”
最後,剛剛從電梯裡出來的短發女孩用一聲嘹亮驚恐的女高音為這出戲劇畫上句點。
*
……
……
周身的整個空間看不出哪裡是上哪裡是下,一切都被一片呆闆冰冷的純白所籠罩。
“我……能一直呆在這裡嗎?”空間中不斷回蕩着水滴砸落地面的聲音,元喬就這樣坐在空間的正中央,半阖着眼,一下一下數着。
“為什麼?”和他背對背坐着的男人輕聲問道,如海草般的瑩白長發在空氣中遊魚般流動,“為什麼想要呆在這裡呢,元喬?”
元喬順手撫摸上遊至眼前的頭發,在水滴砸向地面的瞬間跟着眨下眼:“我不知道。隻是覺得……這裡是個不錯的地方之類的,而且,你也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