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溫度調得太高,走廊内的空氣暖烘烘的,再加上地毯上不時散發的香水味,迎頭沖來,叫人有些惡心想吐。
米莉一言不發走在前面帶路。
元喬和她隔了點距離,淡着表情把視線定在她的背影上,步子不急不緩。
地毯的觸感柔軟、輕飄飄,腳步聲在纖維之間被吞吃幹淨,閉上眼,走獸蹭着衣料而過也會叫人渾然不知。
元喬實驗般用了點力踏步,這響動就如預想中一樣隻有自己可聞,前面的紅發女人毫無知覺般仍舊一個勁往前走。
前面是轉角,米莉的背影就要轉過去消失不見。
眼見着最後一縷紅色也要離開視線,元喬抿着唇略沉下眸,腳上步子追似的突而變快,猛一伸臂,指尖就直直朝對方的脖頸處而去。
“哒哒哒!”
但不及他徹底觸碰,幾乎是瞬間,身後幽靈般徘徊着的腳步就貼身而來。
元喬伸出的手微頓,稍一偏頭,餘光就掃到三四個飄在後頭的衣角,一股不妙的涼意蹭着發絲停留在後腦處。
元喬定身不動,身後的侍應生也不敢輕舉妄動,跟着僵着不動,幾人就這麼無緣無故定在原地,暖得人頭痛的空氣中淡淡飄起幾絲冷空氣。
但這反而叫元喬舒服些。
因暖氣悶在胸口的惡心感被冷氣沖淡,他再瞥後頭的人一眼就不再去看,隻淡淡将注意力收回,視線重新落回了米莉身上。
而後,就見方才還一個勁往前走的米莉,正定定立在元喬可伸手的範圍内,背着身,一點沒有回頭看的意思。
仿佛在邀請元喬扭斷她的脖頸一樣。
見狀,元喬眼底微暗,再次毫不避諱伸出手去,隻聽重重抵在後腦的東西發出一聲警告的‘咔哒’,一股人體散發的溫熱就從手掌中彌漫開。
“米莉姐,”元喬将搭在對方肩膀上的手移開,從她衣領處撕下一塊紅色貼紙,“有東西……粘上了。”
聞言,米莉才轉身看過來,面上如常,仿佛對方才發生的一切都渾然不知:“诶?還真是,真是的,也不知道誰亂貼的。”
說着,若有似無将還抵着元喬後腦的人看過一眼,小孩子洩憤般跺腳把貼紙撕得稀碎。
元喬垂眼看着她,在她擡頭對視過來的時候淡淡抿下唇,路經吧台時順手藏在衣兜裡的小餐刀被兜裡的手緩緩放開。
經此插曲,再不拖拉,為了趕時間一樣,米莉帶路的步子更快,元喬大跨步跟在身後,上樓,繞彎,打開犄角旮旯的暗門,立于眼前的就是另一扇塗滿藍色顔料的門。
門口裝置了兩個球狀監控,眼球般左右掃視,最終定格在元喬臉上,元喬擡頭對視上去,就見監控正中央的紅色探測裝置瞳孔般一縮一放。
“老闆不太願意被其他人打擾,我在外頭等着,你推門進去就行。”見元喬盯着監控發呆,米莉笑着起聲。
“……嗯。”元喬倒是沒有任何退縮的意思,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隻将手搭上門把手,下一秒就要推門而入。
“剛剛——”
卻被米莉的聲音一把扯住了動作。
他略帶疑惑偏頭看過去,就見米莉不論虛僞還是真誠,一直挂在臉上的笑消失幹淨,紅得有些失真的頭發将她那雙眼睛帶上陰影,整個人看起來被奪舍般詭異。
“剛剛,真是謝謝你了。”
可這詭異不過一秒就不見,笑容再次在她眉眼間綻開,語調也是上揚,“你要是沒幫我撕下來,我肯定一直都發現不了。不是我說,開玩笑也要看人吧?這種玩笑對我來說就和用槍抵着後腦勺一樣讓人難受,搞不好我會被氣得吐血诶,這可是謀殺!”
說着就開始洩憤般捶胸頓足,“這個時代殺人犯法诶,元喬你說,那個想謀殺我的人是不是和我有仇?明明我對他挺好的吧……”
米莉的話深有别意,聞言,元喬略頓,眸底的暗色跟着動一下。
“……抱歉,我也不知道。”
兜裡的餐刀在動作變換中刀刃朝下,他垂眸避開對方視線,“但是……就算不是仇家,也會因為立場和利益産生沖突。而且,這個世界上也有無緣無故就會殺人的人存在吧?”
說着,再無一點猶豫推門而入。
走廊的燈光在尾音回蕩中閃爍一下,最終毫無志氣地歇了火。
“無緣無故就會殺人……”元喬的背影已然于黑暗中消失幹淨,米莉眨眼盯着眼前嚴絲合縫的門,低聲嗫喏着這句話。
半晌,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什麼鬼啊,就算是這麼說,最後還不是停手了?能停手就是好孩子。”備用電源在米莉活潑的語調中瞬間亮起來,“就是因為是好孩子,所以今天才不能讓你逃走啊!”
“不過……裝得還真是累,我真不适合演這種諜戰片的角色……”
使勁揉揉臉,米莉順着牆有氣無力滑坐下,正好碰到靠牆放的一個折疊擔架。
……
房間内幽幽飄着什麼香水氣。
沒開燈,黑得看不見布置裝修,正前方十幾台型号各異的電腦屏幕發出的光線将坐在桌前的男人照亮,男人沒有回頭,但通過他的背影,元喬也能判斷出這人就是白久。
聽到元喬推門而入的聲響,白久也毫無動容,仍舊敲着鍵盤,瞬間,空中又劃出數個發着藍光的懸浮面闆。
面闆上盡是些數據和模型,看着有點像某個器械或是什麼高科技産品的分解,元喬曾經隻是簡單在遊霖那裡紙上談兵過一點皮毛,因為不感興趣,就此荒廢,所以對面闆上的具體内容不是非常了解。
“你喜歡兔子嗎?”就在元喬還盯着面闆上的内容看,就聽白久那頭幽幽飄來這句話。
聞言,元喬明顯一頓,眼中就沒退過的謹慎翻湧而上。
為什麼……又是這個問題?
元喬沒有立刻回應,隻帶着疑問壓下眉盯着白久動都沒動一下的背影,一直強裝的鎮定在對方的不動聲色中漸漸潰散,心髒預知血光之災般強勢撞擊胸膛。
“我……不知道。”半晌,才試探般出聲。
“不知道……”
就聽白久玩味般嗫喏這幾個字,笑了一下,“我不是很喜歡。但有時候為了釣到想釣的人,就不得不去迎合一下對方的喜好,這樣的話,才能得到好處。”
想釣的人……是什麼意思?
元喬将他話中重點提煉出來,沒有直接問出聲,也不指望對方會回答,隻是将手揣進兜裡,攥着餐刀摩擦出細細聲響。